第四章 不好意思,我是
自从我说出要和离,阮凌霄丢下一句狠话就再没来过。
柳盈盈母子也没啥消息,大抵是好了吧。婆母派人来训了几句话,让呆在梧桐院我好好反省,我也乐得自在,和绿绣在小院子里看账,每天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口袋,两个人幻想着离开后的富婆美好生活。
难过是不可能的,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没有夫妻之实,能难过到哪去?现在,他忙着接他的心头好,哪有功夫搭理我。
在府里散步,看见整个阮府一片喜气,大红的灯笼和绸花挂得到处都是,还贴了喜庆的红双喜窗花,院子里还停了八台聘礼,都绑了红绸。
阮凌霄是真心疼柳盈盈,所有规格几乎都按照娶妻来置办的,东西样样都是顶好的,黄花梨的家具,汝窑的瓷器,妆花缎辅金线缝制的嫁衣,珍宝阁的孔雀蓝金宝石头面。。。好家伙,与正妻成婚时没有的排面至此全都安排上了。
我娴熟的拨金算盘,一顿算下来这花费至少六万两打底,想必是发达了啊,这么豪横。想当初娶自己的时候,想想都好笑。阮家哭穷,拿不出银子,聘礼都是虚抬,连嫁衣都是自己准备的,阮家总共花了两千两不到。
正妻还没死呢就敢这般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阮凌霄偏宠小妾。
准备换个地方溜达,不巧的是遇见了被下人围着的柳盈盈母子,到底是上京的风水养人啊,两人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两个人都圆润了不少,连柳盈盈都吃胖了,肚子都大了些许。
她脸上带着有几分得意的笑:
“见过姐姐,这几日身子有些倦怠,夫君让我少操劳,幸亏有姐姐帮忙操办婚事,妹妹在此谢过姐姐。”
听到此话我连忙摆手否认:
“没有的事,你的婚事都是夫君和母亲在准备,我没插手任何事。”
又想到上次从天而降的锅,默默的退后离她三丈远,确保能听清话就行,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赖到我头上。
柳盈盈看见我后退的动作,脸上的笑容裂开了一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肚子,转瞬又开口:“还是要谢谢姐姐的,最近肚子闹腾得很,所以思绪有点乱。”
我疑惑地看向她的肚子,联想到之前的事以及她频繁摸肚子的行为,随即瞪大了眼睛。“我又有了,夫君说会立宸儿为世子,回归宗祠,再抬我做平妻。他还担心姐姐会不答应,但是我想,姐姐大气,应该不是那般善妒的女人。”
柳盈盈还在自说自话,但是我的脸色已经骤然变冷,之前怎么作妖我都无所谓,因为我和他的婚姻本就是用钱砸出来的,没什么感情可言。
当初老侯爷去世,侯府逐渐式微,是我爹觉得老侯爷一生正直廉明,他的独子也年少上进,孝顺父母,有鸿鹄之志,是良婿人选,于是决定雪中送炭,侯府缺什么我爹就送什么。
老侯爷刚过世,侯府没银子置办,我爹就请人来办,还给老侯爷送了一副柳州楠木做的寿材,葬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后来,阮凌霄被派去镇守边疆,缺少粮草,我爹就雇佣镖局送;缺棉衣,我爹送;缺药石,我爹送;就差不能送兵器了。
也正因为我爹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老夫人才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同意了这门亲事。
若没有立世子,柳盈盈就算是进门也只能是妾,翻不出什么风浪。
抬为平妻,说到底还是为妾,只不过听起来好听些。
可柳盈盈说要立宸儿为世子,我这个嫡妻还没死呢,就要立庶子为世子。
这是笃定了我生不出孩子?
罢了,反正没什么感情可言,我也不想给他生孩子,在侯府的这么多年的付出,就当喂了狗,是该离开这囚笼了。
“姐姐!姐姐?”
几声呼唤唤回了我的思绪,柳盈盈的手掌在我面前挥了几下,距离我不过半步!我赶紧同她拉开距离,柳盈盈面部僵了一下。
我爹眼光确实不错,阮凌霄做的这一切确实算的上是一个好丈夫,但不是为我做的罢了。
“你刚刚说我不是善妒的女人?这里我纠正一下,我是!”
阮凌霄回来后风头正盛,深得圣心,御官不好贸然上贴,但是还好阮凌霄自己做的够嚣张,这宠妾灭妻的罪名,随便谁参一本都足够让阮凌霄失去这份宠爱。
当初皇后膝下有两子,成年后嫡子立为太子,就是当今圣上,嫡次子被派去边塞历练,也就是翊王。
但是后来皇上偏宠仪嫔,在生下皇子后专宠更胜,在先皇年老之际更是大有逼宫之势, 若不是胞弟翊王携大军拼死搏斗,这龙椅上的人早就换了。所以当今圣上最恨的就是宠妾灭妻之行。
现下,阮府的请帖到处送,生怕送漏了人家,招摇倒彷佛在向全天下宣告:我阮凌霄宠妾灭妻,快来参我啊。
不多时,陛下就在朝堂上当中斥责阮凌霄行为不当,没发下来的奖赏不仅没有了,他的侯爵爵位还被降为伯爵。
彼时,我和绿绣正在茶楼吃茶,这个茶楼也是我的产业,王权贵族,平民商贾,主打的就是一个消息聚集。
一楼是大厅,平民居多,二楼往上都是雅间,空间足够大,只要足够稳重,别人是听不去消息的。
此时,我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隔壁的八卦,隔壁显然身份不低,说的言之凿凿,感觉像是在现场听的一样。也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被人听到,像泼妇骂街一样,把阮凌霄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听着他们从军营骂到回京,从性格骂道长相,再骂到阮凌霄最近做的蠢事,骂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我吃着水晶糕,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赞叹,真是勇士。以至于茶喝多了,有点想上厕所,正欲起身之际,忽然听到了我的名字。
“阮凌霄都这么蠢了,那吕斓衣更蠢,不仅成为笑话,还帮他买地买铺子,真是蠢笨如猪!”
骂完好像还不解气一样,又补充了一句:“都不是好东西!”
。。。。。。
手里的茶水和糕点都不香了,我招谁惹谁了,怎么还连着我一起骂,谁说那土地铺子是给那人渣买的了。接着就听到了扔东西的声音,那位勇士怒气冲冲地把门打开就走了。
路过我门前时,莫名其妙的停下了,一道目光仿佛穿透了薄薄的窗户纸,落到了我身上。好在他没有冲进来,只是驻足了一会就离开了。
临走时,我随口向掌柜提了一句:“二楼的窗户纸好像有点太薄了,”
掌柜吩咐伙计记下来,恭敬道:
“东家放心,这就着人去改进。”
我点点头,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路上不少人在谈论阮府的事,都传遍大街小巷了,看来是真的。
我一想到阮凌霄现在的表情就忍不住笑。
恍惚间马车停了,阮府到了,我整理了一下仪容下车。看门石狮上的红绸花已被取下,贴有大红喜字的红灯笼也换成了普通的灯笼,门前一片冷清。
走进大门,原本随处可见的红色装饰都消失不见,下人们低着头在打扫散落的红纸碎片,整座宅子透着死气。见我花枝招展的回来,老夫人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
“家里都快变天了,你还有心思出门,还如此花枝招展的,简直就是个丧门星!”
“母亲何故辱骂我,我只不过是出门一趟,家中发生何事了?这些东西是?”
我状若难过的掩面,实则是遮挡我笑裂开的嘴角。
这次阮凌霄为了迎娶心上人,下了血本为她添置物什,看着那堆在一起的家具器物,想起当初娶我时,正值侯府家道中落,奴仆银钱都发不起,因此传出不少流言,说阮凌霄是个吃软饭的,自己没本事,只会花媳妇的钱。
所以老夫人恨上了我,记了我许久,现在有了机会,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阮家就要重新崛起,他的儿子才不是吃软饭的,有的是钱!对阮凌霄的铺张浪费,不仅没有阻止,她反而还往里面添了一笔。
柳盈盈彷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显然还没缓过神。
我笑着拉过她的手安慰道:
“盈盈姑娘不必担心,只要夫君心里有你,这些俗物算不得什么。”
说完还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她看向我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怨恨的看着我。
听老夫人又抱怨了几句,我这才知晓,原来陛下知柳盈盈来自边境,难以保证不会是他国的细作,就下了令,等查清楚了,婚事在举行也不迟。
阮凌霄本是有功之臣,又受陛下亲睐,前途一片光明,但经此一事,他失了陛下信任,想要在有所作为,只怕难如登天。
老夫人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本想指着这次大办酒席好收些礼钱回本,没想到亏得血本无归。对柳盈盈也和蔼不起来了,冷哼道:
“既然是陛下亲自下的旨,那这婚事就罢了,日后再说。”
若不是考虑到她为阮凌霄生了宸儿,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只怕是早就将她赶出门去了。
“这下可是如了姐姐的意,姐姐真是好算计啊。”
柳盈盈语气充满了怨恨,绞着手里的帕子恨恨地看着我,似是我害的她成不了婚一样,虽然其中有我的助力,但我是不可能承认的。
“妹妹,这从何说起,是天家下的旨,与我何干?”
我用帕子掩着嘴角,走过柳盈盈时,贴在耳边说:“要怪就怪妹妹你运气不好,怪阮凌霄行事如此张扬,才会落人把柄。”
说完我扬长而去,今日痛快,总是要吃点好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