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和离
我以为，既已撕破了脸，阮凌霄会很快同意与我和离，没想到，都过了一个秋了，硬是拖到了年末，始终不肯点头。
寒冬腊月，窗外瑞雪飘飞，和绿绣在一起围炉煮茶，我正感叹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绿绣在那边吃着栗子酥。
她刚从我父亲那边回来，说老爷听了我的遭遇，难过的少吃了半碗饭，夫人都已经开始物色好儿郎了。
我正准备问看的谁家的，没想到阮凌霄居然直接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我对他已经没有好脸色，懒得再装温柔贤淑：“你来做甚？”
他面上是藏不住的狂喜，一扫往日的阴霾，将那张纸扔在我脸上，格外霸气道：“你已不是阮家妇，尽早搬离阮府。”
我刚要骂他脸皮厚，在听到我已不是阮家妇，骤然一愣，这是休书？喜从天降？
绿绣出声提醒我看一下休书，我这才反应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确实是休书，休妻的理由，居然是我无所出！不得不说，阮凌霄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
“我为什么会无所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非要头顶青青草原才高兴？”
阮凌霄没想到我会呛他，脸色黑了又黑，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让我赶紧搬走。
我一刻也不愿多呆，迅速开始打包行李，就搬到之前的宅子就行，也不远。
绿绣出门去喊了十几个姜府的壮丁，将我的嫁妆搬到姜家宅子里。
我出嫁的时候嫁妆足有九十九抬，全部搬走后，库房只剩角落一点吃灰的东西，显得空落落的。
还有其他置办的东西，我全部都要带走，锅碗瓢盆床单被褥，衣裳家具，样样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就算我不用我也可以拿去当了换钱。
不过现在寒冬腊月，衣服和被褥我就不收了，免得冻死还要讹我。
我指挥着人在各个院子仔细搜寻，生怕漏了什么。阮凌霄的院子也不能落下。乌金木的桌案文宝斋的文房四宝统统带走。
正在用膳的柳盈盈顾不得体面，挺着大肚子上前阻拦：
“你在做什么？你已经被夫君休弃，你凭什么动阮家的东西！”
我笑了，原来这姑娘搞不清楚状况啊，难怪总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好像我欠了她钱一样。原来是觉得我的一切都是阮家给的，所以迫不及待的想取而代之。
“我谅你刚来上京不久，不知我身份也情有可原。那我告诉你，我乃大景首富姜万善之独女，你所用的被褥，桌椅，器具，所穿的绫罗棉衣，乃至你吃的东西，都是花的我的银子！”
考虑到寒冬腊月，她又是个孕妇，所以她的东西我十分宽容的都给她留下了。
雪停了，黄昏时分，我慢悠悠的走向大门，临了看向院子里的树，天冷不宜动，等来年第一场春雨再把这些名贵树种移栽回我府外的院子。
在踏出阮府大门的那一刻，我浑身都感觉轻松了，笑容在我脸上久久不散。
至于阮府老夫人看着空荡荡的家和空荡荡的库房，被气晕了过去，那肯定与我无关。
就算被休，会沦为上京的笑柄和谈资，但我也毫不在意，毕竟我依旧可以穿最贵的衣裳，吃最美的佳肴，戴昂贵的首饰，挣最多的银子，成为大景最有钱的女商。
我与绿绣另外寻了处别致的宅子，没有回姜家。家中兄长皆以娶妻生子，虽说并不介意我回去，家中也没有待嫁的女儿，可我毕竟是被休弃，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方院子就是我和绿绣的小天地，活得自由自在，大摇大摆的花钱，不用听人口舌指使，也不用再担心，我的行为会给府上抹黑。
我站在绿绣买下的那座山下，山上的酒楼建设的很快。
一条小路蜿蜒而上，路边是琳琅满目的商摊和大气的饭店，山上早就种满了名贵应季的花果树木，此时万物凋零，唯梅香暗浮。路上有穿着厚实华贵的夫人小姐一起赏梅玩雪，旁的酒楼雅间里，三五友人一起围炉品茗。
山下的酒楼水居也初具规模，单看面积就已经将大多数的酒楼比了下去，等到来年春天落成的时候，不知又会是何等壮观。
东边的市集已经在开始试行，过不了多久，又会是一条热闹的街市。
生活突然变得自由而多彩，趁着这个时间将自己的产业细细盘算了一下，金算盘上下拨动，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我感叹一句：“这么多钱，何止是这辈子花不完，我下下下辈子都花不完！”
我抱着金算盘，脑海里是自己坐拥金山银山的画面，笑的人比花娇，旋即拿出一叠银票，对着正在收拾账本的绿绣说：
“走，小姐带你花钱下馆子去。”
绿绣白了我一眼：
“那酒楼都是你的产业。”
哈哈，是哦。”
尴尬的挠了挠头。
还是带着绿绣去了百味楼。
若问哪里的小道消息最多，除了青楼，那就是酒楼。大厅最为热闹，各色人马都有。
我和绿绣寻了个角落坐着，点了一大桌子招牌菜，邻座是两位身着华服的公子，从他们谈论听来，他们口中的人物，正是我那前任夫君。
“你说，那阮凌霄何德何能，论身份，论才学，论相貌，他有哪一点出众？这许多世家之子哪一个不比他强？也不知道昭和长公主看上他什么了？”
“就是，还听说他为了攀附长公主，连糟糠之妻都给休弃了，如此德行，实在为人所不齿。”
绿绣憋笑憋得头都快掉到碗里了，我默默道：
“我才不是糟糠。”
不过也是明白了，为什么阮凌霄突然如此痛快的放我走，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长公主千金之躯，地位高贵，我空有万贯家财，但论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傻子也知道选公主。
两人又狠狠鄙视了一番阮凌霄，又将话题转移到长公主身上，觉得长公主是不是被下了蛊。
“不可能，有翊王在，还能有人伤害长公主？”
“也是，说到翊王，翊王殿下好像也打算娶亲，你家妹妹终于有机会了。”
“别了别了，我家高攀不起。”
另一位公子笑骂道：
“谁不知翊王忠贞护国，是个兵痴，指不定哪天去边塞常驻，我可不敢让妹妹过去。”
“唉，翊王可惜了，但是边塞过于困苦啊。”
谈的那叫天马行空，什么事都说一遍。
我若有所思地啃着鸭腿，绿绣听他们谈话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偷笑一下。
我摇了摇头，不由感叹，翊王护国卫国，不该被这样说笑。
翊王确实是个兵痴，他的事人尽皆知，当年逼宫亦是他救得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的同胞哥哥。作为陛下的胞弟，深受陛下信任，救驾成功后，他就出宫建府，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一时间风光无限，是不少女儿家心中的如意郎君。
可是再一次宫宴上，有女儿家打听了翊王的踪迹想向他表明心迹，但是刚见面，话还未说出口却被翊王扭送到皇上面前，说此女行踪诡异，意图不轨。可怜的女孩被吓得动弹不得，陛下赶忙让其松开，在家人怀里，女孩哭的梨花带雨，那叫一个伤心，经此一事，翊王的桃花就少了很多。
再后来，翊王常驻边塞，极少回京，再加上边塞苦寒，就极少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翊王了。
翊王自己也不上心，好不容易回一次京，不是往周边驻扎的军营跑，就是去找武将比武，赏花宴这类的宴会都不去，陛下为此愁的吃不下饭。
后来就好像常驻南方了，平那里的流匪和水患。
那时我已成为阮家妇，甚少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妹妹居然会看上阮凌霄那般人，这我倒是没想到。
听着八卦的功夫，我和绿绣把一桌子菜吃完了，回过神时，肚子以撑的溜圆。
我撑的难受，忍不住悄悄松了松裙带，这才舒服了几分。
“小姐，在外你的注意形象啊，你这个样子让旁人瞧见了，将来还如何嫁人啊？”
绿绣说完把自己的裙子又往上提了提，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好在我们坐在角落，不会有人注意。
此时饭点已过，大厅有些冷清，原本滔滔不绝地两位公子抹了抹嘴，让小二上了一壶茶，开始八卦翊王的感情史。
突然两人猛的止住话头，起身性礼。
我听得正起兴，怎么没了，一脸懵的回头看咋回事，只见一身绛紫色华服的男子面若冠玉，风清郎秀。不是第一次见识翊王的俊朗，但我还是为翊王的美貌折服。
此等绝色，哪怕是冷淡了点，也叫人生不出半点不喜。
“怎么办啊，小姐。”
绿绣也认得翊王，不过此时，我觉得还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翊王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我莫名觉得他此时的心情不坏。
我和绿绣低着头装鹌鹑，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冠上妄议皇室成员的罪，虽然我们只是听了听。
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姜小姐，好久不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抬头，干巴巴的回应道：
“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
“噗嗤----”
王爷身后一位略显稚嫩的少年笑出了声，再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
“哥哥，想必这就是你的姜小姐，我可算是见到了，当真是个妙人儿啊，难怪。”
她说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声哥哥！叫翊王哥哥，那她岂不是是。。。。昭和长公主！
翊王皱着眉头，似乎对长公主的话有些不满，但也没发难，他看向我，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我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的装死。
“姜小姐，若是有空，可去王府做客。”
说完觉得有所不妥，补充了一句：
“舍妹也在。”
我如临大赦，赶忙满口答应，去不去都是后话，先答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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