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到五月了，天气已经变热，南郊的游人也开始增多。
倚栏眺望，一边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一边是绿意盎然的荷花池塘。走进了发现朵朵荷花藏在绿叶间。旁边的山上已经是郁郁葱葱，走进山林就能看清有不少的杏子树已挂果，橙黄的果子挂满枝头。
青山水居开业的第一天，我盛装出席，暗红的织锦提花缎，用金线在裙摆和袖子处绣上大片的杏花，与我头上的翡翠白玉杏花簪遥相呼应。
面对来访的客人，我大大方方的展示，丝毫不惧目光打量，吩咐小二为每一桌的客人送上一盘刚采摘的杏果。
荷塘微风习习，杏子酸甜开胃，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不少人当即决定，吃完饭再去南山乘凉摘杏。
去往南山的路上皆是商户，吃的玩的用的一应俱全，比起城中的繁华，此处别有一番趣味，若是想在此留宿，也有酒楼客栈。
翊王也屈尊前来捧场，我上前迎接，见到我，他的眼睛似乎亮了几分：
“姜小姐，好久不见，此地甚是绝妙，依山傍水，环境绝佳，不知在下可否入股？”
我看着翊王的眼睛，认真的在思考可行性，翊王不经商，但是他入股的话，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看我纠结的摸样，翊王准备收回刚刚的话，被我打断：
“能邀翊王殿下入股，真是小女子的荣幸，还是第一次和皇亲国戚一起做过生意呢。”
我和他并肩走在青石路上，林间凉风习习，随手就能摘到黄杏，也不觉的热。
“我当初也参与了这块地的买卖，想买下来。”
“那王爷可如意了吗？”
说完陷入了沉寂，我都想扇我自己一巴掌了，死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那王爷买这块地是想做什么呢？”
翊王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我，忽然露出了笑容，一时间，漫天风光尽失色，只剩眼前无双颜。
“我曾答应一个小姑娘，要让这天下平定，百姓不流离失所，所有人都有住的地方，都有饭吃，让她有吃不完的绿豆糕，所以我回来上京，准备买地实施。”
我皱了皱眉头，这些话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好像，很小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对我说过。
那时大景发生天灾，又有人祸，地里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粮价飞涨，很多人都没东西吃。流匪乱蹿，而外地的灾民为了求生路，纷纷涌进京城，吃住不保，道路边每天都能看见尸体。
陛下广开粮仓进行救灾，但是多成百上千的灾民来讲，实在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够。
姜家有不少存粮，于是父亲支了粥棚，但是灾民太多，粥越煮越稀，到最后一锅只有一把米，看上去和清水一般。
我喝着清粥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块香甜的绿豆糕，甜丝丝的气味勾的我口水直流。
我拿一碗清粥换了一块绿豆糕，将绿豆糕掰碎了扔进锅里。但是太少了，只能先紧着孩子。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狼吞虎咽，把碗底舔的干干净净，回味那一丝丝的甜。
我和小男孩坐在一边，他静静地看着我流口水。
锅里的汤水被分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我最终也没尝到绿豆糕的味道。
直到分别时，男孩坐在华丽的马车里，认真的对我说：
“他以后会成为将军，平定乱匪，会种最多的粮食，盖最大的房子，让这些人都有吃的和住的地方，让我有吃不完的绿豆糕。”
我看他严肃的小脸，我说：
“我会成为大景最有钱的女商人，把你的地和绿豆糕全买走。”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男孩重叠在一起虽然很违和，但也说得过去。
他确实做到了，大景的边塞一直很安定。他一直将儿时的承诺记在心里，我心中感动，但又有几分肝疼。
合着您常驻边塞不近人情是为了我？
想到那些曾对翊王芳心暗许的姑娘，最后都失望而归的画面。想到她们幽怨的眼神，我真的有点慌。
但是看到翊王的脸，这点程度还是经受得起的。不就是散银子买装备包平安嘛，这点银子我还是花的起的。
山顶风光极好，千亩良田，百亩荷塘，黄橙的杏子点缀山林。
游人络绎不绝，看的我是心花怒放。十两，二十两。。。就这么一会儿，便有数百两银子进账。
想进山，得先给钱，山下有翊王特地派来的护卫，就差直接告诉所有人，我是翊王罩着的，不怕有人不给钱，就算是想捣乱，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小亭凉风习习，甚是舒服，倒是翊王，坐下后这脸上的表情就没换过。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斓衣，你觉得我如何？”
他的眼睛像一泓清泉，看得我心泛出层层涟漪，目光扫过他的下颌，我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王爷？参见王爷！”
一群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乌泱泱的挤到亭子外，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翊王的脸色由红转黑。
一群人不打算离开，反而开始七嘴八舌的开始交谈。
翊王脸色越来越黑。
聊了许久，有一公子道：
“阮兄前不久喜得少爷，还没取名，今日在此地遇上王爷，也是难得的缘分，不如请王爷赐一佳名。”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有人扯着说话那人的衣袖，想让他闭嘴。
阮凌霄脸色僵硬，却又不得不站出来。
“王爷一字千金，下官不敢奢求。”
“绿豆”
翊王面无表情。
“两千金，记得送到我府上。”
所以，阮凌霄的次子叫。。。阮绿豆？
我憋笑憋得不行。
阮凌霄咬着牙，拱手道：
“谢王爷赐名。”
为了打破诡异的氛围，有人闭着眼睛开始夸赞：
“绿，乃是希望之色，豆，意为种豆得豆，实乃有付出就收获之意，绿豆真是绝佳好名。”
还可以这样解释，我忍不住投过去赞许的目光。
下一届文状元不是你，我第一个不服。
翊王表情越来越冷，就差还不赶紧滚写在脸上了。
这下傻子也知道要赶紧走了。
“王爷，在下告退。”
“王爷，在下告退。”
“王爷王妃，在下告退。”
他身旁的人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晚一步就有杀身之祸，见翊王没有追究，赶忙拉他离开，低声训斥：
“你没脑子吗？王爷还没娶亲！”
那人憨憨道：
“我刚来上京，不知道啊。。。不过王爷和那姑娘真的很般配啊。”
我默默扶额，这声音一点也不小哈。
翊王低头整理衣服，但我分明看到他在偷笑。
最后剩阮凌霄没有离去，短短两个月，整个人桑了不少，半旧的衣裳还是我在阮府时为他置办的。
他根基不深，老夫人又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听说自我走后，她也没有收敛。再加上柳盈盈她们。就那点家底，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王爷，下官觉得有必要提醒您，您身边的女人是下官的弃妇，行事张狂，奢靡成性。”
他恨恨道：
“您身份尊贵，千万不要为了个弃妇污了您的名声。”
这是对我有多恨啊，不过仔细想想，有些说的是对的。
我确实不够低调，还成过婚，除了美貌和钱，我一无所有。
翊王这样风清朗月的男子不是我该肖想的。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温度，我低头一看，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小手。
“你是在质疑本王的眼光？”
翊王冷冷的瞥向阮凌霄，皇室的威严加上常驻塞外的历练，气势凛然：
“你瞎，本王可不瞎。本王以向皇兄请旨，求取斓衣。下次再见，她便是大景最尊贵的王妃。”
说完就牵着我的手往山下走，刚刚生人勿近的气势荡然无存。
我还没缓过神，有些恍惚，但是掌心的温度那样真实，我微微挣扎，又被用更大的力气握住。
“王爷，你走错路了。”
他这才停下，闷闷道：
“叫我顾明景，”
我当然知道你叫顾明景，就算你告诉喊，我也不敢喊啊。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他开始自顾自的说话，说了许多。
原来六年前，他就想去我家提亲了，但是边关屡屡被犯，边民苦不堪言，陛下让他去平边关，去了月余，就在西北听见了我的婚讯。
他匆忙赶回京城，在大婚当日让陛下把阮凌霄派往边疆。
“那柳盈盈也是你安排的？”
“我只是创造了让他们见面的机会而已。”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阮凌霄此人表面上作风正派，实则自私自利，全无半点老侯爷的风骨。”
我深以为然。当时我老爹看中他，也是因为老侯爷，像老侯爷那样的人物，必定虎父无犬子。结果阮凌霄完全长成了他母亲的样子。
“所以，斓衣，你愿意当我的王妃吗？”
他目光灼灼，俊朗的脸上满是诚恳，一双丹凤眼写满深情，彷佛只要拒绝了他，就是罪大恶极的歹人。
而我嘛，心地善良，自然不能当这坏人。
我扬起嘴角，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本姑娘觉得你。。。甚好。”
他听闻喜笑颜开，竟然直接将我拢入怀中，转了一圈才把我放下。
饶是我再随意，也还是烧红了脸，羞得挣开来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一番，不知边塞好不好做生意，大约要砸进去多少银子。不由得叹息一声，看来以后得更加努力挣钱。毕竟也不知道那边好不好做生意。
直到走出很远，爽朗的笑声才从身后响起，顾明景大声喊：
“姜斓衣，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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