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寒气拍打在走廊的玻璃上,水珠顺着窗棂蜿蜒成模糊的水痕。郁唯清抱着修改三次的文化节策划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在医学社门口驻足,听见屋内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像某种冷硬的节奏。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蛇杖标志,边缘翘起的部分被人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这细节让她想起沈逸寒批改文件时近乎偏执的认真。
推门而入,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沈逸寒背对着她,白大褂下摆随着调试急救模拟人的动作轻轻晃动,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交错的疤痕,陈旧的淡粉色与新愈的淡红相互交叠,如同蜿蜒的溪流。那些疤痕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却被他漫不经心地暴露在外,像是无声的挑衅。
将文件轻轻放在铺满解剖图谱的桌上,尽量让纸张落下的声音轻柔些。垂眸看着桌面边缘翘起的木纹,开口道:"指导老师说,需要结合医学社的专业意见再完善。"话落时,窗外的风突然呼啸着灌进半开的窗户,将桌上一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掀起,眼疾手快按住,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沈逸寒慢条斯理地戴上医用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纸面,突然冷笑出声:"安全通道宽度写1.5米?是打算让伤员跳着通过?"他突然逼近,身上雪松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将她笼罩,"连最基本的急救通道标准都不清楚,外联部都是这种水平?"他说话时,后颈处那块淡褐色的胎记若隐若现,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
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实验台。金属托盘被碰翻,镊子、纱布如受惊的蝴蝶散落一地,撞击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沈逸寒脸色骤沉,冷声道:"别碰!"他弯腰收拾的动作利落而迅速,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当他捡起一把银色镊子时,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向内弯曲,动作明显比右手迟缓半拍。
黑暗就在这时突然降临。实验室顶灯发出"滋滋"电流声,在骤雨中猛地熄灭。下意识伸手,触到一片坚实的白大褂布料。沈逸寒的身体瞬间僵硬,腕间的医用手表亮起幽蓝夜光,冷光勾勒出他紧抿的薄唇和微蹙的眉峰。"站着别动。"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摸索开关时,他的手臂牢牢挡在身前,自己的腹部却撞上桌角,闷哼声被雨声吞没。当应急灯亮起的刹那,两人距离不过十厘米,沈逸寒耳尖泛红,如受惊的鹿般后退两步,弯腰收拾器械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这里的标注要改。"他将策划案推回,语气依旧冰冷,却用红笔在页边仔细画出修改区域,"AED设备的摆放间距应该是......"讲解时,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小臂上的疤痕,声音不自觉放轻,"还有伤员转移路线,要避开台阶。"提到"台阶"二字时,他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游离。刚欲追问,沈逸寒突然合上文件夹:"明天中午前把修改版放我桌上。"转身时,医用手表撞在桌角发出清脆声响,他却像没察觉般径直走向实验台,开始整理那些被打乱的玻璃器皿。
回到教室,发现书包侧袋多了个密封袋。里面是温热的姜茶,还附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淋湿了就喝。"没有落款,但那熟悉的笔画转折,还有便签纸上晕开的咖啡渍,与沈逸寒桌上永远摆着的美式咖啡如出一辙。握着便签纸发呆时,同桌凑过来八卦:"听说沈逸寒的爸爸是烧伤科专家,不过他妈妈......"话音未落,上课铃骤然响起,这个话题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消失在教室的喧闹中。
次日清晨,课桌里出现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资料打印件,全是关于校园活动急救设施规范的权威文件,甚至包含国外最新的学术研究。最上面压着张便签,这次字迹工整许多,却依旧带着嘲讽:"拿去补补脑子。"可仔细一看,便签边缘被反复折过,纸张起了毛边,像是写了又不敢送出,最终才狠下心留下。
课间时分,抱着资料前往医学社。路过器材室时,隐约听见争执声。
"沈逸寒,这次志愿者名单能不能加我?我真的很想......"是个女生的声音。
"医学不是过家家。"沈逸寒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急救考核连及格线都不到,出了事你负责?"
"可是郁部长上次......"
"她是她,你是你。"沈逸寒的声音骤然拔高,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别拿自己和她比。"
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悄悄探头,看见沈逸寒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而他脚边,正是昨天遗落在实验室的发圈,粉色的蝴蝶结在冷色调的地面上格外显眼。他捡起发圈时,手指在上面停顿了一瞬,随后迅速塞进白大褂口袋,动作快得像是要藏起一个秘密。
就在这时,器材室的门突然打开,沈逸寒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被冷漠掩盖:"方案修改好了?明天记得按时交。"他说完便大步离开,白大褂在走廊的穿堂风中扬起,露出后颈那片枫叶形状的胎记,在深秋的日光里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