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ky几乎是一夜无眠。
蒙在被子里，感官被无限放大。每一次Freen在病床上轻微的翻身，每一次她似乎压抑着的、因疼痛而变得沉重的呼吸，都清晰地传入Becky耳中，牵动着她的神经。
而比这些更清晰的，是唇瓣触碰Freen眉间时，那转瞬即逝却烙印般的温热触感，以及Freen骤然睁开眼时，那双近在咫尺的、盛满了震惊与复杂情绪的眸子。
她做了什么？她居然真的亲下去了！
勇气在那一刻燃烧殆尽，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羞赧和后怕。Freen会怎么想？会觉得她轻浮？觉得她趁人之危？还是…更讨厌她了？
她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脏一会儿狂跳一会儿又像是要停止，在“啊啊啊我死了”和“要不然现在立刻逃离地球”之间反复横跳。
窗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鸦青，再到鱼肚白。走廊里开始响起医护人员细微的脚步声和推车声。
新的一天，在她兵荒马乱的心跳声中，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Becky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病床那边的动静。Freen的呼吸似乎变得均匀绵长了些，像是终于陷入了沉睡。她这才敢极其缓慢地、做贼一样地从被子边缘探出一点点视线。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在病床上。Freen侧躺着，面向她这边，眼睛闭着，眉头不再紧蹙，苍白的脸颊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甚至透着一丝罕见的安宁。
她…好像睡着了？而且看起来，没有要立刻找自己算账的迹象？
Becky稍微松了口气，但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像只猫一样踮着脚尖走到床边，屏住呼吸，仔细看着Freen的睡颜。
睡着了的Freen，收起了平日里那份冷静自持的疏离感，显得毫无防备。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嘴唇颜色很淡，微微抿着。
Becky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又落在那双唇上，昨晚那个荒谬的念头再次冒头——它们看起来，好像真的…很软。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赶紧甩甩头，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赶出去。目光下移，落在Freen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上。那只手，指节分明，修长却带着一些训练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虚握着，搭在枕边。
一个冲动涌上心头。
Becky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一点一点地，勾住了Freen那只手的小拇指。
肌肤相触的瞬间，细微的电流再次窜过。Freen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
Becky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就那样，用小拇指极轻极轻地勾着Freen的，像完成了一个幼稚又隐秘的仪式，一动不敢动。仿佛通过这微不足道的连接，就能确认这个人的存在，确认昨夜那个吻并未将一切推入深渊。
晨光安静流淌，将两人勾连的手指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半个世纪。Freen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Becky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做贼心虚地后退两步，差点绊倒椅子。她慌忙扶住，制造出的细微声响彻底惊醒了床上的人。
Freen缓缓睁开眼睛，初醒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迷茫，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正好对上Becky惊慌失措、满脸通红的模样。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Becky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完了完了完了…她看到了吗？感觉到那个勾手指的小动作了吗？要兴师问罪了吗？
Freen的目光在她爆红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然后，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自己刚刚被勾住的那只手上，停顿了片刻。
Becky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Freen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移开视线，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哎你别动！我来！”Becky如蒙大赦，立刻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她调整床背高度，又垫好枕头，动作殷勤得过分，试图用忙碌掩盖心虚，“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根本不给Freen思考或者开口的机会。
Freen靠在枕头上，微微喘了口气，才抬眼看了看忙得团团转的Becky，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还好。”
只是两个字，没有质问，没有冷漠，甚至…没有特别的情绪？就好像昨晚那个吻和刚才那个勾手指，都只是Becky自己做的一场梦。
这反应让Becky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这到底是没事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护士进来例行检查，量体温，测血压，询问情况。Freen配合地回答着，语气平静。Becky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听到一切指标稳定，才悄悄松了口气。
早餐送来了。依旧是Becky负责喂食。
这一次，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每一次勺子的递送，每一次不可避免的短暂触碰，都仿佛带着无形的火花。Becky的眼神根本不敢和Freen对视，全程盯着粥碗，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Freen倒是平静，安静地进食，只是咀嚼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些。
喂完饭，Becky几乎是抢过碗勺冲向洗手间清洗，借着水流声掩盖自己如鼓的心跳。
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发现Freen正拿着手机，似乎在看着什么，眉头微蹙。
“怎么了？”Becky立刻紧张起来，以为是网上又有了什么不好的言论。
Freen抬起头，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听说你受伤了，保重。刘。】
Becky的心猛地一沉。
那个“刘先生”！
方才那些旖旎的、尴尬的、心慌意乱的情绪瞬间被这条短信驱散，冰冷的猜疑和酸涩再次涌上心头。她看着Freen，嘴唇抿紧，眼神里带着控诉和委屈。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而Freen…她又会怎么回应？
Freen没有错过Becky瞬间变化的脸色和那双立刻蒙上水汽的眼睛。她沉默地看着那条短信几秒，然后，在Becky的注视下，手指移动，干脆利落地——
删除了短信。
并且，将这个号码直接拉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放到一边，抬起眼，看向愣住的Becky，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处理了一条垃圾信息：“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会。”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Becky彻底愣住了。她看着被Freen丢到一旁的手机，又看看Freen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异常坚定的脸，心里那点酸涩和猜疑，像是被阳光刺破的雾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喜和安心的暖流迅速席卷全身。
她…她居然直接删了？还拉黑了？
所以…这个人，真的对Freen来说，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可能是…讨厌的？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Becky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亮得惊人，方才的忐忑和心虚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无限活力。
“对！无关紧要！”她用力点头，声音雀跃，“拉黑得好！这种不清不楚的人就不该搭理！”她简直想为Freen这个举动鼓掌叫好。
看着她瞬间阴转晴、笑得像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般的模样，Freen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但很快又隐没在平静之下。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淡淡地提醒：“…你今天，是不是该联系一下你的经纪人了？”
“啊？”Becky一时没反应过来。
“工作。”Freen言简意赅地提醒，“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喜悦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漏掉了一些。Becky撅起嘴，蹭到床边，语气带着不满和撒娇：“我才不要工作。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照顾你！敏姐都安排好了，最近没什么非我不可的通告…”
“Becky。”Freen打断她，转过头，目光变得严肃了一些，“别任性。你的职业生涯很重要。”
“你比工作重要！”Becky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语气执拗。
Freen似乎被她这直白的话语噎了一下，眼神闪烁，语气却依旧坚持：“…我需要休息，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太多忙。反而…影响休息。”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有些慢，意有所指。
Becky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她听懂了Freen的潜台词——你在这里，总是做些让人心跳加速、无法平静的事，很影响病人休养！
羞赧之余，却又有一丝窃喜。所以…Freen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对吗？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又凑近一些，笑眯眯地，带着点耍无赖的架势：“那这样，我保证今天不吵你，我就安安静静在旁边处理工作，好不好？我要是吵到你了，你就把我赶出去，行不行？”
她靠得很近，眼睛眨巴着，满是期待，身上淡淡的馨香再次侵入Freen的感官领域。
Freen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那笑容太过明亮，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随你。”
这近乎默认的纵容，让Becky心花怒放。她立刻保证：“我一定乖乖的！”说完，欢天喜地地跑去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真的开始在旁边的桌子上处理起积压的邮件和需要她过目的文件。
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Becky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Freen靠在床头，目光看似落在窗外，眼角的余光和大部分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坐在不远处、对着屏幕时而蹙眉时而抿嘴的Becky。
她工作的样子很专注，侧脸线条优美，带着一种不同于平时跳脱活泼的认真魅力。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幅画面，安宁，美好，像一幅动人的静物画。
Freen的心，在一片沉寂的湖底，微微地、不受控制地荡漾了一下。
她迅速收回视线，闭上眼，试图将那份悸动压下去。指尖，却无意识地再次碰触了一下眉间。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轻柔如羽的触感，和那份不管不顾的、灼热的勇气。
心湖之下的暗流，似乎因为那道裂缝的开启，涌动得更加急切了。
而另一边，看似专注工作的Becky，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身后的病床上。
她在等待。
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布下了温柔的陷阱，等待着那只警惕的、受伤的猎物，放下最后的心防，主动靠近。
晨光，正好。
博弈，仍在无声继续。
而某些悄然变化的东西，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只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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