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雷:金光瑶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蓝曦臣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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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死后,蓝曦臣总是浑浑噩噩的,从前那个与月同辉的泽芜君似与金光瑶一同死去一般,夜猎走错方向已是常态,从前世家大族都奉之如神明,众人皆道,此间飞升第一人,非蓝氏曦臣莫属。可如今,莫说飞升上神,蓝氏一族只求他能在夜猎中保住心神,不受外伤。
蓝曦臣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不好,事已,他只得再进藏书阁,对外宣称,闭关修炼。
藏书阁中卷宗无数,蓝曦臣站在书架前轻轻拂过每一卷书页,似想在这些藏书中找出答案。若金光瑶在这,定要笑他暴殄天物,蓝氏藏书千金难求,他竟毫无开卷的心思,竟一心想着,金光瑶当初替他将一卷卷书从身后带出来,细嫩的手指摩挲过泛黄的书页。
金光瑶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他怎么会甘愿就这样放弃自己辛苦打理的事业?
蓝曦臣每日都会陷入这深深地自责中,他似乎想不通,众人眼中,金光瑶便是有一千八百个心眼,饶是众仙家加在一起,也敌不过那一颗七窍玲珑心和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这样的金光瑶,真的甘愿死在观音庙中?
思及此,蓝曦臣总是不免想到,当年金麟台上,聂明玦提刀质问金光瑶,为何只是将薛洋终身监禁,为何不处置了他。两人话不投机,聂明玦一怒之下冲金光瑶吼道“娼妓之子,无怪忽此。”随后一脚将人踹下了金麟台。
金光瑶当时感觉骨头都要断裂了,疼得四肢都麻木了,便见聂明玦提刀要向自己砍来,依旧硬挺着疼痛站了起来。他似乎从没这样和谁起过冲突,聂明玦也是第一人,竟能让左右逢源的金光瑶对其发怒。
蓝曦臣清楚的记得,自己提剑挡住了聂明玦那一刀,“噌——”的一声,聂明玦这一刀绝对用了十成的功力,他是真的想要砍死金光瑶。
再后来,聂明玦深信,金光瑶再胆大也翻不出大天去,可即使他看出了金光瑶的计谋,看透了他的为人,依旧被金光瑶摆了一道,自大又轻敌,最终连自保都做不到了。
蓝曦臣想着,突然自嘲的笑道,自己这么多年,对金光瑶的情义是真,可如今出了事,让他无法再面对仙门百家——这些逼死金光瑶的罪魁祸首,包括自己。
金光瑶这些年做的事情,无论善恶,自己都是他最好用的一把刀。杀害聂明玦,大办清谈会,亦或者是修建瞭望台,蓝曦臣是绝对的“拥护者”。
观音庙时,金光瑶近乎悲切的喊出“二哥,陪我一起死吧。”蓝曦臣没了动作,他没用多久就想清楚了,金光瑶去世,他没法独活。可金光瑶推开他后,他又不确定了。
他自认为很了解金光瑶,可后来又不了解了,他以为自己重新了解了金光瑶,可金光瑶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的以为,似乎又错了。
金光瑶是不想自己死?还是不想再见到自己?亦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这次,蓝曦臣没用多久便想通了,既然约定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金光瑶不让自己死,那便让他活过来。
次日,闭关多月的泽芜君,支走了瞭望台的修士,以镇魂的名义接近棺桲,巡逻的修士回了自己的世家,那些尖懒馋滑的世家大族都以为观音庙有人驻守。
九重封印对于蓝曦臣来说并不难,桃木钉一颗颗被蓝曦臣用内力逼出来时,每一颗都擦着他的身体过去,打在了身后的观音像上。
开了棺,聂明玦躺的板正,金光瑶对这位义兄很是恐惧,狭小的棺材中,金光瑶缩在一旁,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断臂。
金光瑶如今变成了一只恶鬼。
流血过多,棺材封印时,金光瑶便已经死了,如今重见天日,金光瑶迫不及待的汲取着观音庙中的灵气,性好这些年观音庙的供奉不断,没多久,金光瑶便恢复了意识,再醒来时,便是尽心尽力守候着的泽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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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如今已过去两年之久了。
蓝曦臣劝慰金光瑶回屋,金光瑶只得自嘲的笑道“蓝宗主多虑了,如今我是人是鬼都不清楚,还怕什么更深露重?”
蓝曦臣自知劝解不了,便越过伺候金光瑶的侍女,站在他身旁,替他撘了外袍。
金光瑶从棺中出来时,脸色灰白,蓝曦臣本想替他渡些内力,金光瑶的功力却有大涨,汹涌的鬼气浸透了云萍城。
“是人是鬼都不重要。”蓝曦臣握住他泛白的手“只要你好好的,我只想你好好的。”
“蓝宗主,你将我带出来,可问过我是否愿意?”金光瑶提及多年未说过的话题,两人就站在彼此身边,却仿佛永远隔了一层,心中皆知对方的难处,没有什么误会却都过不去心中那难平的愤懑。
“我在棺材里死的好好的,蓝宗主非要自我感动的将我拉出来,自以为是的救我出来,蓝曦臣,你凭什么觉得这人间倒比阴间好。”
蓝曦臣缄默半晌,月光洒在金光瑶身上,仿佛给他渡了一层银白色的铠甲。
外院的魏无羡自然闲不住,待小辈们都睡下后,扯着含光君便往院墙上爬。
“仙师请下来吧。”先前为众人开门的钰莲站在院墙下“夜深了,院中有贵客,还请诸位不要打搅。”
魏无羡尴尬的扯着嘴角笑,纵身一跃跳下院墙“我就是看看……钰莲姐姐真是好厉害,既能守得住家门,居然连院子里的动静也一清二楚。”
“我家中并无兄弟姐妹,仙师莫要与我攀亲戚,而且仙师的年纪一看便知,是大我许多的,还请仙师自重。”
钰莲叮嘱了二人不要再随意走动后便离开了,魏无羡抱着胳膊撞了撞蓝忘机的身子“含光君,你可看出什么猫腻来了?”
“空。”
“没错。”魏无羡踢了踢墙根,一点灰尘都没带下来“建这么个宅子,定然花销大,白玉为阶金砖做瓦,门口到内院,守着的只有一个女子。”
蓝忘机静静听着,魏无羡继续道“可这样奢华,若是为了张扬,必然会将门口的排场弄的热腾腾的,如金家那样,外院小厮便有百八十个。若是为了享受,也可像蓝氏那样隐匿,可这宅子建的又那么华丽,怪哉怪哉。”
“往里走,说不定答案便在那里。”
魏无羡与蓝忘机绕过院墙,一路走的小心翼翼,过了七八个院落也没见几个巡逻的人,却到后院花园时,墙上趴着一个人。
那人用红绳扎着高马尾,身上背着一把长弓,手指紧紧攥着。
“金凌!”魏无羡见了他,很是兴奋,金凌居然也躲过了那钰莲的巡视进了内院,可见这孩子的进步是神速的。“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金凌回头见了魏无羡,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双眼睛藏不住的怒气,魏无羡有一瞬间都被他吓到了。
“你什么表情?怎么了?”魏无羡低声问道。
金凌往院内看了一眼,跳下墙来,忽然大声道“魏无羡,看我一剑。”
剑声突起,金凌竟提剑冲着魏无羡的心脏冲去。“噌——”的一声,教蓝忘机从中截断,魏无羡没想到金凌居然会在此处下狠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魏无羡抽出腰间的笛子,打在金凌手上,外院的钰莲闻声赶来,将三人赶回了外院,却并未说驱赶的话。
屋内,江澄和蓝忘机坐在上座,金凌和魏无羡对坐,其他的小辈则站在后面,江澄的低气压唬的众人不敢言语。
“魏无羡,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本就是借宿在人家家里,你半夜不安生睡觉,反而往人里院跑,若内宅是一个姑娘家,也不怕人叫你负责。”
“江宗主,慎言。”
座上两人剑拔弩张,座下的两个人也没停下争论“金凌,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么?”
魏无羡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金凌身上。
“看你闯人内宅,觉得你为老不尊,便打了。”
“放肆!”江澄重重一拍桌子“他是闯人内宅,你是什么?你又去那干什么了?”
“我去找仙子了啊……坏了!仙子!”金凌噌的从椅子上坐起来,想要往外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仙子有灵性,不会跑丢的。”江澄道“今日便这样吧,都回去休息,金凌,你留下。”
魏无羡冲金凌做了个鬼脸,笑道“你舅舅要把你的屁股打开花咯。”
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江澄低头喝了口茶水“说吧,自你从观音庙出来便冒冒失失,失魂落魄的,来了这里又闹了这么一场,虽然你蛮横惯了,却从来不是这样无礼冒失的性子,如今做了家主,你也比从前稳重多了,今日这是怎么了?金凌,我不想听你说谎话。”
金凌站在厅内,屋内静的针落可闻,江澄也不急,就静静看着他。
“是不是和金光瑶有关?”
金凌依旧不言语。
江澄知道,这孩子自小没了父母,自己作为舅舅,他自然亲近,可金光瑶也是待这孩子极好,金光瑶独子死后,便说明了金氏一族这一辈能继承家业的只有金凌。
“金凌,我知道你心中不舒服,待过几年,金光瑶的魂魄安稳下来,我便替你出面,将他葬进金氏祖坟。”
“舅舅,小叔叔他,真的愿意和金氏再有关系吗?”
金凌的语气中满是失落,江澄却松了一口气“当然,你小叔叔他不是一直都将金家的荣耀看的很重吗?他不会舍得离开金家的,他费尽心思那么久,不就是为的能名正言顺的在金家待着?”
“若真是舍不得金家,这里就不叫白玉京了。”
“你说什么?”
金凌揉了揉眼睛“没什么,舅舅,我去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