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宇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抵着下巴。
那双总是带着玩味、侵略性或戏谑光芒的桃花眼,此刻却沉静得如同深潭,里面翻涌着傅明哲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关切,有探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四目相对的瞬间,郭城宇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那点沉静迅速被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神情覆盖。
他身体向后靠回椅背,嘴角扯开一个弧度,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傅明哲没有立刻回答。
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微微摇头。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周围: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
自己身上除了医院的薄被,还额外搭着一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面料昂贵的花色休闲外套;
郭城宇的眼下,似乎也带着淡淡的青影……
所有的细节,连同刚才那双沉静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真实关切,都如同拼图碎片,瞬间在他脑海中组合成一个清晰的画面——
是郭城宇……真的是他……把自己送来医院,并且……一直守在这里?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昏迷前那次模糊的触动要清晰、要深刻得多。
一股极其陌生的、混杂着惊讶、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悄然在心口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身体的不适。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只发出干涩的气音。
郭城宇立刻起身,动作自然地拿起那杯温水,将吸管凑到他唇边:
“先喝点水。”
傅明哲犹豫了一瞬。
这种近乎亲密的照顾,让他本能地想要抗拒。
但身体的渴求最终战胜了心理的防线。
他微微低头,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润的水流。
甘霖入喉,灼痛感稍稍缓解。
放下水杯,郭城宇重新坐下,看着傅明哲依旧苍白的脸,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调调,却少了些轻佻,多了点认真:
“医生说是急性胃炎,还有点发烧,已经给你用了药。”
“这几天必须老实躺着,吃流食,忌辛辣,听见没?”
傅明哲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胃部的闷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无力争辩,也……暂时不想争辩。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片安静几乎要凝固成实质时,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病后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谢谢。”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了郭城宇的耳朵。
郭城宇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猛地抬眼看向傅明哲,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被一种巨大的、如同中奖般的受宠若惊淹没。
谢谢?
傅明哲在跟他道谢?
而且……甚至……算得上和颜悦色?
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露出一口白牙,那点疲惫瞬间被兴奋取代。
他身体前倾,凑近病床,眼底闪烁着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狡黠光芒:
“光口头说句谢谢可不够诚意啊,傅院长。”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诱哄和不容拒绝,“我要点……实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