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哲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医院、公寓、偶尔去郭城宇那边看看多多。
郭城宇的病早好了,但借口多多想他,总让傅明哲过去。
只是少了池骋那极具存在感的骚扰和无处不在的体温,公寓里似乎空荡冷清了许多。
傅明哲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试图忽略心底那丝微妙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空落感。
------
夜色浓稠如墨,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砸在总院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冰冷的水底。
医院内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在空旷的走廊里不安地摇曳,将消毒水的气味都染上了一层诡谲的寒意。
傅明哲站在恒温重症监护箱外。
箱内,一条名为“墨玉”的成年缅甸蟒盘踞在加热垫上,冰冷的竖瞳半阖着,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
几个小时前,傅明哲刚刚为这条遭受主人残忍虐待(因蜕皮期“不乖”被烧红铁钎烫伤)的蟒蛇完成了艰难的清创和植皮手术。
墨玉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傅明哲的目光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隔着玻璃箱壁,模仿着某种极其细微的叩击频率,仿佛在安抚一个沉睡的噩梦。
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像冰冷的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末梢,勾起一种深埋心底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蛰伏的不安。
那雨声,太像了……像那个埋葬了他童年的、冰冷的雨夜。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消防警报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医院的死寂。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无数把电钻同时钻进耳膜。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塑料烧焦的烟味隐隐从配电室方向飘来。
“着火了?!快!去看看!”
“配电室!快报警!”
值班护士的惊呼和慌乱奔跑的脚步声瞬间引爆了恐慌。
嗡——!
傅明哲只觉得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
那尖锐到极致的警报声、闪烁晃动的惨绿光影、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混乱与恐惧……
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狠狠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被铁锈和血污焊死的门。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溶解。
闪烁的惨绿应急灯光变成了标本馆幽暗灯光下,玻璃展柜里无数蛇类标本冰冷竖瞳的反光。
那些竖瞳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如同窥视人间的鬼魅。
刺耳的警报声变成了母亲压抑的喘息、情人粗重的低笑,以及身体撞击玻璃展柜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沉闷声响。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消毒水,变成了蛇池边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水腥腐败味和……父亲服毒后口中溢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苦杏仁味。
他不再是站在宠物医院的走廊里。
他回到了那个冰冷的、下着瓢泼大雨的蛇类养殖池边!雨水冰冷刺骨,模糊了视线。
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还有……父亲身体滑入污浊池水中那沉闷的“噗通”声。
“爸——!”
一个属于孩童的、破碎而绝望的哭喊不受控制地从傅明哲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