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像冰冷的潮水,骤然淹没了他。
傅明哲那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能剥开皮肉,直戳进最不堪的角落——竟让他想起了汪朕!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真正让他如遭重击的,是那个念头:
“他们……连那种事都告诉你了?”
汪硕的声音干涩发颤。
那件被他深埋心底、视作致命污点和把柄的隐痛。
助手从洗手间出来:“院长,收拾好了。”
傅明哲收回视线,没再看汪硕失血般苍白的脸,对助手点头:
“走。”
他转向汪硕,语气是程式化的疏离:
“尾款财务会联系你。告辞。”
不再多言,带着助手转身离去。
背影挺直,步伐没有丝毫凝滞,将刚才那场浸着恶意的试探远远甩在身后,像拂去一粒尘埃。
汪硕僵在原地,瞪着傅明哲消失的门廊,手机屏幕兀自亮着那刺眼的画面。
寒意从四肢百骸钻出,指尖的颤抖压不住。
傅明哲……这人沉静的表象下,是深不见底的冰渊。
三言两语,他精心搭建的陷阱土崩瓦解,更被对方反手一刀,精准刺入那从未结痂的旧伤,疼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别墅外,傅明哲坐进车里。
引擎轻响,轿车平稳驶离。
傅明哲靠进椅背,闭上眼,将外界的光线隔绝在眼帘之外。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看不出情绪。
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暗流。
汪硕手机上的画面,池骋轻佻的吻,三人扎眼的笑……像无数细小的芒刺,悄然嵌入心底的土壤,带来持续不断的、细微的痛楚和……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他掏出手机,屏幕幽光亮起,指尖悬停在“池骋”和“郭城宇”两个名字之间,凝滞了片刻。
教训?
看来,是该紧紧弦了。
这两人……骨头是有点松了。
念头刚滑过脑际,手机屏幕骤然被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点亮。
以为是公事,他指尖微动划开:
“你好?”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他以为早已被时光风沙掩埋、只会在某些猝不及防的深夜惊扰他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的柔软:
“小哲……是妈妈。”
傅明哲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成冰。
他僵在狭小的车厢里。
一股混杂着尖锐痛感的寒气,如同冰冷的毒蛇,猝然从脚底窜起,死死缠上心口。
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绷得发白。
母亲?
这个在他羽翼未丰时便悄无声息消失的女人?
这个在他最需要一双手的温度时,决绝抽身、追随别人远去的背影?
这个……他早已在心里竖起了铜墙铁壁隔绝开的女人?
“我近段时间打算回国了。”电话那端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心翼翼地探询着,“想见见你。”
“到时候找时间好好聊聊?”
傅明哲的呼吸骤然堵塞在胸口。
胃部狠狠一绞。
熟悉的、因剧烈情绪波动而引发的钝痛瞬间席卷了他。
脸色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唇线抿成一道冰冷、拒绝的闸门。
没有任何言语回应。
没有质问。
没有咆哮的余地。
他甚至没有给“妈妈”这个词后面的话一丝停留的机会。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防御——
冰冷的指尖狠狠按下。
通话戛然而断。
尖锐的忙音成了唯一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