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起言温树的白色短发,她骑着旧单车穿行在路灯稀疏的小巷,车链偶尔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像谁在暗处低叹。右眼的金瞳在昏光里亮得惊人,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在提防着什么。
那刻夏的脚步轻得像影子,不知为何,他竟开始贪恋跟在她身后散步的时光。看着她在巷口停下,俯身调整松动的鞋带。
就在这时,三个黑影从垃圾桶后窜出,捂住她口鼻的手粗糙而用力。言温树的挣扎像断线的木偶,单车“哐当”倒地,车轮还在徒劳地转着。
她的右眼在挣扎中对上那刻夏的方向,金黄的瞳孔骤然收缩,却没有任何聚焦——她看不见他。
那刻夏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被塞进面包车的瞬间,那缕白色短发从车门缝隙飘出来,随即被黑暗吞没。
引擎声远去,巷子里只剩倒在地上的单车,和那刻夏攥得发白的指节。晚风吹过,带着尘土与汽油的味道,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他这旁观者的心上。
再次见到言温树,是在间弥漫着福尔马林味的地下室。铁架床焊死在地面,她被皮带捆着,校服变成灰扑扑的破布,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几个白大褂围着铁床低语,手里的金属器械在昏黄的灯下闪着冷光。
“左眼虹膜结构特殊,是罕见的光敏载体。”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镊子夹着棉球擦过她眼周的血痂,“取活体样本风险太高,直接摘除做切片。”
麻药针刺进眼窝时,言温树猛地绷紧了身体,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刻夏撞开虚掩的铁门,看见纱布被染红的瞬间,少女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喊一声疼,只是右眼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生锈的床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抓住他!”有人嘶吼着扑过来。那刻夏扑到床边想解开皮带,却被言温树用没被捆住的手推开。她的右眼死死盯着他,瞳孔里映着晃动的人影和器械寒光,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淬了冰的决绝。
“走。”她用气声说,血沫从嘴角渗出来,“别回头。”
金属托盘掉在地上的脆响里,那刻夏被拖拽着往外拉。他最后看见的,是白大褂手里闪着冷光的手术刀,以及言温树右眼骤然空洞的眼神——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即将失去的光明一起,彻底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后来他在走廊尽头听见器械落地的闷响,夹杂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那声音像烧红的铁丝,烫穿了他的耳膜,也烫穿了那个星球的白日与黑夜。当他终于挣脱束缚冲回去时,铁床上只剩一摊发黑的血迹,和半片被血浸透的纱布,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像一只折断翅膀的蝶。
那刻夏想起,在翁法罗斯,言温树总是用刘海遮住左眼。她眼尾的疤痕在光线下会泛出浅淡的粉色,像未愈的伤口,也像被硬生生剜掉的半块灵魂。
她从不提那段日子,可那刻夏知道,有些疼痛会变成骨头里的刺,在每个寂静的深夜,随着心跳轻轻颤动。
“呵。”那刻夏冷笑一声,转身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
记忆出问题了?还是他已经融入到这记忆切片中了?他默默想着,当时一定有人去救言温树了,毕竟言温树做出了反应,但作为记忆的窥探者,言温树理应看不见他。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