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锈锁秘匣

暴雨将青禾中学浇成朦胧的墨色剪影，沈清欢从联欢会上逃走，她攥着湿透的琴谱冲进旧琴房。霉味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她摸索着打开顶灯，惨白的光线照亮墙角积灰的保险箱——那是上周打扫时，陆昭南慌乱遮住的秘密。

密码盘沾着新鲜的指纹。沈清欢鬼使神差地输入"0715"——陆昭南母亲忌日。锁簧弹开的瞬间，发霉的檀木匣滚落而出，里面躺着半截银链、泛黄的病历单，还有用红笔反复涂改的亲子鉴定报告。

"别看！"陆昭南的怒吼混着惊雷炸响。他浑身湿透地撞开门，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汇成蜿蜒的溪流。沈清欢后退时绊倒琴凳，鉴定报告飘落在地，"非亲生父子"的结论刺得她眼眶生疼。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我长得像你母亲？"她声音发颤，拾起银链时发现吊坠内侧刻着"Amy"。陆昭南的喉结剧烈滚动，伸手要抢匣子的动作却在触到她手腕伤口时骤然僵住——那是昨晚被相框划伤的地方，此刻还贴着他给的创可贴。

窗外闪电照亮他眼底的血丝。"我以为你和她们不同。"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从你在图书馆捡起琴谱，从你说月光不该是秘密......"话音未落，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陆昭南好兄弟谢烬离的声音从免提里传来："昭南，论坛热度压不住了，你爸说除非你立刻和她划清界限......"

沈清欢感觉最后一丝温度从指尖抽离。她将银链扔在琴凳上，看着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原来那些诗，那些琴声，都是你自我感动的赎罪。"转身时，陆昭南突然抓住她手腕，力度大得近乎要将她碾碎。

"七年前我妈带着我去找你爸。"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她至死都攥着那张被退回的亲子鉴定，而我在车祸里看着她......"话没说完，琴房外传来纷沓脚步声。沈清欢挣开他的手，在门被撞开前抓起鉴定报告塞进书包——冲进来的保镖身后，许柔举着手机对准他们，镜头红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陆昭南下意识的把沈清欢护在后面，对着面前的人厉声道:“谁允许你们擅自进来的。”

“昭南，你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她要害死你！？”许柔撕心裂肺道。

“与你无关！”陆昭南看着许柔只觉的烦闷，他转过身看着沈清欢，“你先回家，我会和你解释的好不好。”

沈清欢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将手从他手中抽离，头也不回离开了琴房。

深夜的馄饨摊亮着昏黄的灯泡。沈清欢盯着沸腾的汤锅，看小姨将馄饨下进翻滚的沸水。"当年是我们对不起陆家。"小姨突然开口，围裙上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你妈年轻时和陆公子......"话音未落，玻璃门被推开，西装男人带着两个打手走进来，公文包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沈小姐，该做个了断了。"男人推过来的文件上，解约条款密密麻麻，最下方印着陆氏集团鲜红的公章。沈清欢的目光扫过"永不相见"的条款，突然想起陆昭南虎口的淤青——那大概是与父亲争执时留下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昭南发来的定位。沈清欢攥着滚烫的手机冲出店铺，巷口的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废弃工厂的铁门上贴着封条，她翻墙而入时，听见顶楼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是走调的《月光》，像极了七年前车祸现场散落的残谱。

陆昭南蜷缩在锈迹斑斑的钢琴前，衬衫上沾满机油。他面前的地板散落着撕碎的诗稿，最新那页还能辨认出"如果月光有形状，一定是你转身时的剪影"。看见她进来，他慌忙去捡碎片，手指被纸张割出血痕。

"我爸要送我出国。"他声音沙哑，将带血的诗稿塞进她手里，"明天的飞机，这是我唯一能争取到的时间。"沈清欢望着他眼下的乌青，想起论坛里愈演愈烈的"私生女"传闻，突然笑出声——这笑声惊飞了梁上的乌鸦，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成诡异的呜咽。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举起鉴定报告，纸页在穿堂风里哗哗作响，"我们根本不是什么仇人，你爸早就知道你不是他亲生，却用这个理由折磨你七年。"陆昭南的瞳孔剧烈收缩，伸手去抢报告的动作却在半空凝固——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车灯穿透积灰的窗户，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躲起来！"陆昭南突然将她推进钢琴后，自己则抓起打火机点燃撕碎的诗稿。火焰腾起的瞬间，沈清欢看见他对着火苗微笑，那笑容比月光更凉薄："这次换我当你的秘密。"

暗格的铁门轰然关闭前，她听见陆昭南在火海中弹奏《月光》，错音与燃烧声交织成诀别的乐章。当保镖踹开门时，只剩满地灰烬在夜风里打着旋，像极了他们未写完的诗，未完成的梦。而沈清欢蜷缩在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远处的警笛声渐渐重合，终于明白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是淬了毒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