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却带着一种深刻的,属于母亲的哀伤与坚韧:“皇上,臣妾没有福分,未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温宜虽非臣妾亲生,但自她来到延庆殿,便是臣妾活下去的指望。”
她抬起眼,看向皇上,那常年被病痛折磨而显得格外平静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真切的泪光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您说臣妾看顾得好,可您知道吗?每次她有一点头疼脑热,臣妾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恨不得替她受了所有的苦。若是……若是她真有什么不好,臣妾都不知道,往后的漫漫长夜,该如何独自熬过去……”
“咱们的孩子,定会平安长大。”皇上安慰端妃。
端妃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凄楚与后怕:“这孩子虽是臣妾领养,可这其中的心血和牵挂,早已超越了血脉。有时候想想,哪怕只是收养的孩子,一旦付出了真心,那便是割舍不掉的命啊。”
这番话,字字泣血,句句含情。她没有直接提及其他任何人,只是倾诉着自己对温宜的舐犊情深,强调着“收养的孩子”同样是自己“付出心血”、“割舍不掉的命”。
然而,听在皇上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端妃对温宜的这份视如己出、甚至超越生死的母爱,像一面镜子,瞬间照出了另一个身影——为了养女知沫而失魂落魄、强颜欢笑的年世兰!
皇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年世兰在知沫离宫后,那明显消瘦却还要强撑着打理宫务的模样,想起她偶尔望向宫门那掩饰不住的思念眼神,想起她恢复协理之权时那句“定当竭尽全力”背后可能隐藏的对女儿归来的无声期盼。
是啊,世兰对知沫,何尝不是如此?那孩子虽非她亲生,却是她亲手抚养,倾注了无数心血。自己当初因为天象之说,硬生生将她们母女分离,是不是太过冷酷了些?端妃尚且因温宜生病就觉长夜难熬,那世兰呢?这数月来,她是如何度过那一个个没有知沫在身边的夜晚?
皇上沉默了片刻,轻轻拍了拍端妃的肩膀,语气是少有的温和与动容:“好好照顾温宜,需要什么,尽管让内务府去办。”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女儿,这才起身离开。
皇上离开后,端妃脸上的悲戚与虚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她轻轻抚摸着温宜滚烫的额头,低不可闻地自语:“世兰,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看皇上的心了。”
离开端妃的延庆殿,皇上心头那份因端妃话语而激起的触动尚未平息,他来到了翊坤宫。
“皇上万福金安。”颂芝等人跪在地上,颂芝回禀道,“回皇上,娘娘已经歇下了。娘娘这几日操持宫务,又因前些时日家宴劳神,一直未曾安眠,今日好不容易才睡得沉了些……”
皇上闻言,只低声道:“不必惊扰她,朕进去看一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