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轻脚步,独自走进内殿,只见年世兰侧卧在床榻上,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与憔悴更让人心生怜意。
皇上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了她许久。脑海中端妃那句“割舍不掉的命”与年世兰强颜欢笑的模样不断交织。他想起当年世兰初入王府时的明媚娇艳,想起她得知失去孩子时绝望痛哭,也想起她收养知沫后,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彩……
或许,将一个无辜的孩子送走,对一个母亲而言,惩罚确实太重了。他站了约莫一刻钟,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悄然离去。
听到殿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床榻上原本熟睡的年世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之中,哪里有一丝睡意?分明是一片冰封般的清明与算计。
颂芝悄无声息地走近床边,低声道:“娘娘,皇上走了。”
年世兰坐起身,靠在引枕上,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本宫知道。”
“娘娘,皇上他站了许久,还替您掖了被角。”颂芝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希冀。
年世兰冷哼一声:“他这是心里有愧了。想来端妃那边定然是成了功,才让皇上深夜到此,做出这般姿态。只是,光是愧疚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理由,需要一个台阶,才能推翻自己当初‘金口玉言’的决定。”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颂芝:“告诉周宁海,递出消息给果郡王,务必让皇上得知,沫儿在甘露寺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但消息不能直接从我们的人嘴里出去,还许果郡王多费心。”
“奴婢明白。”颂芝会意,立刻下去安排。
年世兰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
沫儿,娘亲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甘露寺的日子,因着舒太妃的关照,表面看似平静,但暗流从未停止。静白师太对知沫的嫉恨与日俱增,尤其是看到住持和其他一些尼姑因着安栖观的关系,对知沫态度缓和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宫里隐约传来的风声。不必对那位小格格过于客气,若能让她吃些苦头,甚至……那便是最好。
更是给了静白十足的底气。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害人性命,但磋磨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她有的是办法。
这日,静白寻了个由头,说知沫打扫的佛堂不净,罚她去擦洗后院那口深井的井沿。那井沿青苔湿滑,井又深不见底,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极其危险。更甚者,她故意在知沫打水时,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
若是从前灵力未复的知沫,恐怕难逃此劫。但此刻,知沫虽背对着她,但周身气息自然流转。在静白手掌触及她后背的瞬间,一股极细微的灵力自发地在她身后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并非反击,只是稳固自身。
静白只觉得仿佛推在了一块石头上,非但没推动,自己反而被那股反震的力道后退几步。
知沫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静白师太?您怎么在我身后呀?请问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