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低调点比较好，我们这一行又容易得罪人……你遇到过麻烦吗？就是那种蓄意报复的那种。”
我试探性的询问，因为这是一个很隐私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冒昧的问题。
“当然，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租房住的原因，隔三差五就换个地方，这样比较安全。”
曼妮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难以想象她都经历过些什么。
“我冒昧的问一句，能不能聊聊你遇到的危险？我有点好奇。”
“有一次吧，赌场杀猪之后放猪放早了，那个猪买了一把锤子铁了心要跟我们过不去，那一整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的……”
曼妮说的猪并不是真正的猪，而是对赌客的另一种称呼，代指那些被赌场盯上的人。
“赌场杀猪我明白，放猪放早了是怎么个意思？”
“赌场生意靠什么？靠的是客流量！真有钱有势的不行，各种关系很麻烦，职业的赌徒也不行，身上没有油水……”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杀猪之前得先挑选目标。”
“你知道吗？咱们赌场里有一多半都是托，负责拉人来赌场玩，还要交朋友拉关系……抓你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曼妮话锋一转调侃了一句，可我现在关心的是赌场里的门道，前所未闻的门道。
“先别说我，先说说这个放猪是怎么回事……”
“要说放猪，还得先从养猪开始说呢。”
“行，我听着呢！”
我们两个坐在奶茶店的角落，聊着赌场内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门道。
“把人拉到赌场玩就是养猪，这个时候的人都很警惕，稍微给点甜头尝尝，时间久了就放松了警惕，到了时候顺理成章就可以杀猪了。”
杀猪就是搞钱，短时间内让一个人输光，就像是杀猪那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油水能刮多少就刮多少。
“养猪之后就是杀猪，逼债不能逼的太紧，很容易造成跑路，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一般猪是不会跑路的。”
“那杀猪之后呢？”
“杀猪之后不能让猪彻底死在赌场里，有人专门放猪，这个要拿捏分寸，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曼妮一副很老道的样子，她了解的都是赌场内的门道，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仔细讲讲放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猪放早了还有力气折腾，有些猪天天上门捣乱，还有些猪天天打电话报警，甚至还有的扬言要杀人……很麻烦的。”
一听这话我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赌徒输了之后不服气，专门去找赌场的麻烦，有些人输光的倾家荡产，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索性把心一横就要玩命！
“那放猪放晚了呢？会怎么样？”
“猪欠一屁股债，放晚了还不上钱，要杀要剐都不在乎了，到那个时候你还真拿猪没什么好办法。”
“那放猪恰到好处是什么样？有什么判断依据吗？”
“恰到好处是让猪认栽，只有猪自己认栽了，才不会后续搞事情，这就是个技术活了。”
“给我讲讲。”
“有茶水费吗？”
“有！必须有！”
我一口答应下来，有些经验可不是钱能买来的，更不是钱能衡量价值的！
“放猪讲究一个过程，从杀猪之前先拖几天时间，这个拖很重要，非常重要！”
“拖几天时间？干什么用的？”
“让猪去筹钱，当然也筹不到多少，最重要的是让猪经历众叛亲离的过程，只要是好赌的人，谁不会躲的远远的？”
一听这话我连连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但凡赌钱的人都会经历负债的阶段，负债多了还不上钱，名声自然就臭了，众叛亲离是迟早的事情……
“等猪受尽冷眼尝到众叛亲离滋味的时候，只要回到赌场那还是大爷，有时候还会安排人借钱给他赌……他是不是要感恩戴德？”
曼妮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我知道人在借不到钱时候的滋味，可惜在赌场里全都是设好的圈套。
“赌场有吃有喝无比风光，回家就是各种白眼和埋怨，猪一旦有了这种反差，到时候不用你请，猪自己会来赌场等着被杀的。”
说完曼妮笑了，她笑的是那些猪的愚蠢，我也跟着笑了，我庆幸自己不是猪。
“阿海，你知道为什么赌徒大多数都负债累累，最后要卖车卖房子吗？能让赌徒卖房子，也有讲究。”
“我不清楚，怎么搞的？”
我耐心的询问，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我一向都很有耐心。
“猪身上的钱有限，负债的能力也有限，最多就是找亲戚朋友借钱或者撸小贷，这都是小头……房子才是大头。”
“对，现在房子值钱，动辄上百万了。”
“等猪筹不到钱还想赌的时候，我们会安排人放贷，一次不多也就几万，用不了几天都会输的干干净净，反复循环几次就差不多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因为赌博倾家荡产，也有无数人妻离子散，背负一身赌债永无翻身之日，其实钱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谁都拿不走，房子放在那里谁都抢不走，可是一旦中了圈套，那就由不得人了，赌场借贷很常见，只是我没想到是赌场一手安排，甚至有详细周密的计划。
“曼妮，赌场借贷利息怎么算？是九出十三归吗？”
我并不太了解赌场借贷，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借过，借贷惯用九出十三归的规矩，借十个只给九个，当时扣一个算利息，到期还钱一共还十三，简单来说就是本金的四成，不管借多少钱都是本金四成的利息，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赌场借贷是利滚利，息滚息，驴打滚一天一成本金外加三分复利，三天一期，超期违约罚息一成，两天罚息翻一番。”
曼妮一番话让我心惊肉跳，按照这个算法那远远超过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利贷。
“按照这个算法，几天翻一番？”
“三天。”
“这么高的利息，猪敢借吗？”
“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猪有什么不敢做的？有什么钱不敢借的？他们甚至都不看合同，只要有钱就行了。”
曼妮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倒是知道赌徒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毫无顾虑，但恰恰是这种行为被人利用。
“这么多的负债，猪还不起了怎么办？”
“还不起就专门找一批人过来，必须是生面孔，短时间内让猪卖房子还债，追的紧点一般就把房子卖了，然后就是放猪。”
“等等，如果猪不愿意卖房子呢？”
“那就是火候还没到，赌场里专门有人看杀猪放猪的时间，我师傅就是干这个的，猪到什么程度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怎么判断放猪火候的？”
“一般来说，猪要是愿意卖车卖房子那说明火候到了，如果猪连老婆孩子也愿意卖，那说明晚了。”
“为什么还要放猪？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放猪大有讲究，赌场里那些托以前都是猪，把猪放出去才能拉拢更多的人来赌，到时候不用你说，他们会主动害人的……”
“原来如此。”
“这里边有猪的发泄，有人心的自私，他们会骗人来赌，骗亲戚朋友，只有越多的人变成猪，他们才会心理平衡。”
“长见识了，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放猪是为了以猪养猪，只需要给他们一点点好处作为回扣，他们会为赌场揽客的，生意才能做下去。”
“怪不得那么多狗代理都是赌徒，自己输光了之后去骗别人。”
“基本都是这种情况，他们会很乐意做这个的，因为他们心里会得到发泄，还有心理的平衡。”
“隔行如隔山呀！”
“以后慢慢你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曼妮若无其事的喝着奶茶，谁能知道奶茶店角落里坐着的人，是一个杀猪高手呢？当真正了解一个行业的套路和内幕，才会对这个行业心生忌惮，从而再也不会抱着侥幸心理。
“对了，刚才你说抓我的时候，这怎么个情况啊？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毕竟在赌场赢钱的人可不多，赌场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我早就被你们盯上了啊？”
“说是赌钱，其实更多的是骗，猪偶尔可以赢点钱，但是很快会安排暗灯陪你玩，一般人能玩的过吗？”
一听这话我明白了，赌场里的暗灯赢不了，那百分之百就是有问题！
“可你偏偏赢了暗灯，我们早就知道你出千，但是一直都没有抓住……直到师傅回来，当天就抓到了。”
“这么说来，我是倒霉还是走运啊？”
我一脸苦笑的询问，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你的手法不错，一看就是练过很长时间的，师傅对你评价很高，所以五哥才会留着你。”
“啊？难道不是因为我赢了你？”
“当然不是，能赢我的人有很多，就像今天那个女人一样，她一赢钱就不对劲，立刻就会被盯上。”
“那两男一女是怎么去赌场的？自己找去的？还是猪拉来的？”
“一个猪带过来的，很多猪输光了之后会从外地请高手过来回本，很正常。”
“原来如此，没想到高手也栽了。”
“就算你不抓，师傅也会抓人，他很厉害，曾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手。”
“那后来呢？我看他的手腕上有缝线，另一只手还缺一个手指头。”
我很好奇半边脸的曾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那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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