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化不开。
轰隆!
一道刺目雷光撕裂天幕,径直劈向窗边捧着古籍《山海经》的清晏。
她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意识瞬间被无边黑暗吞噬,坠入冰冷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颠簸与刺骨的寒意让她猛然惊醒。
“咳……咳咳!”
清晏狼狈地趴在粗砺的沙石地上,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荒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气息,稀薄却精纯,吸入肺腑,竟让她濒临崩溃的身体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艰难地抬手,触碰到额头,那里滚烫如火,隐约间似乎有什么纹路在皮肤下蠕动。
更让她心惊的是,体内的心跳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如擂鼓般狂暴,时而又微弱得几乎停滞,像一口摇摇欲坠的古钟。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眉心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清晏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冷汗涔涔。
她下意识地抓向自己的头发,入手处却是一片干枯与粗糙。
借着微弱的星光,她看到几缕斑驳的白丝从指间滑落。
她的黑发,竟在短短时间内变得花白!
“穿越了……”清晏苦涩地低语,这个认知让她遍体生寒。
她曾是古文化研究员,对《山海经》中的奇闻异事了如指掌,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她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那是她从小修炼的一点微末内劲,此刻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涩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封锁。
现在的她,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必须……找到人……”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清晏踉跄着爬起,辨不清方向,只能朝着一个看似地势稍缓的地方挪动。
每一步都牵动着眉心的刺痛,每一次心跳都让她感到生命在流逝。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时,清晏的意识已经模糊。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木石建筑,然后便一头栽倒在乱石堆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虎子哥,你看,那里好像有个人!”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嘘,大壮,小心点!”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回应。
两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一个精瘦结实,背着一张简陋的木弓,名为虎子;另一个敦实憨厚,手里提着一串猎物,名为大壮。
他们是石村负责外围巡逻的孩童之一。
清晏的出现让他们既好奇又警惕。
“是个女的,看样子伤得很重。”虎子上前探了探清晏的鼻息,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我们快把她带回去给村长爷爷看看!”大壮提议道。
两人合力将清晏架起,艰难地拖回了村子。
石村的村长石云峰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目光矍铄。
他仔细检查了清晏的状况,发现她除了极度虚弱和额头有些异样高温外,并无明显外伤,只是那头斑驳的白发让人心惊。
“看她的衣着,不像是附近部落的人。唉,也是个可怜人。”石云峰叹了口气,“虎子,把村东头那间空置的旧石屋收拾一下,让她先在那里休养吧。”
清晏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
她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身上盖着粗糙的兽皮。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草药味和食物的香气。
她默默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村落。
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戏,有的则在成年人的指导下,扎着马步,挥舞着拳头,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竟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这里……人人都可以修行?”清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在她原来的世界,修行只是传说,而在这里,似乎是家常便饭。
她能感受到这些孩子体内流动的,正是与天地间那陌生气息同源的力量。
“如果能学会他们的修行法门,或许……或许能稳固我这濒临破碎的道魂,压制住眉心的异变。”一丝希望在她心中燃起。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清晏躺在床上,眉心的道纹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痛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她痛得蜷缩成一团,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剧痛撕碎时,识海之中,一片混沌猛地被撕开,无数模糊而混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漆黑的山林,猩红的兽瞳,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还有……无数狰狞的凶兽,正从村子北方的幽深山谷中,黑压压地涌出,目标赫然是石村!
“噗——”
画面消失的瞬间,清晏猛地坐起,一口心血险些喷出,被她强行咽下。
她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是……预知?还是……推演?”她喃喃自语。
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绝非幻觉。
她颤抖着抬手抚向自己的鬓角,入手处,原本只是斑驳的白发,此刻竟已蔓延至肩头,如霜雪般刺眼。
体力更是急剧下降,仿佛生命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走了大半。
“原来,这就是代价……”清晏惨然一笑。
这诡异的推演能力,竟是以她的生命精华为代价。
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兽潮!那是足以毁灭整个石村的灾难!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去警告村民,但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刚迈出一步就险些栽倒。
“不行……我现在的样子,谁会信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直接说出预言,只会被当成疯子。
她想到了白天那个机灵的少年,虎子,还有村长石云峰。
清晏扶着墙壁,一点点挪到门口,看到不远处巡夜的火光。
她记得白天曾见过一个比虎子更小的孩子,似乎叫小石头,经常跟在石云峰身边。
她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
恰好,提着小灯笼巡夜的小石头路过附近。
他听到动静,好奇地凑了过来:“大姐姐,你醒了?需要帮忙吗?”
清晏虚弱地喘息着,声音沙哑:“小石头……快,快去告诉你爷爷……村东边的坡地,把……把村里所有的火油桶都布置在那里……还有,让孩子们……准备好弓箭,越多越好……在坡上,远程骚扰……”
她不敢说兽潮从北方来,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质疑,只能含糊地指出防御重点。
小石头虽然不明白,但看到清晏煞白的脸和急切的眼神,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我马上去告诉爷爷!”
石云峰被小石头从睡梦中叫醒,听完孙子的转述,眉头紧锁。
一个刚来的陌生女人,深夜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
他来到旧石屋,看到清晏虚弱地靠在门框上,那头几乎全白的头发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眼中却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孩子,你为何如此肯定?”石云峰沉声问道。
清晏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弱却清晰:“老人家,请相信我。时间不多了,照我说的做,或许……能为石村争取一线生机。”她不能解释来源,只能赌一把石云峰的信任。
石云峰盯着她看了半晌,从那双清澈却带着血丝的眸子里,他没有看到恶意,只看到了焦灼和一种……悲壮。
“好!我信你一次!”石云峰当机立断。
他本身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对危险有种直觉。
清晏的状态太反常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他立刻召集了村中的壮年,连夜按照清晏的模糊指示开始布防。
火油桶被悄悄运到东侧坡地,孩子们也被叫醒,分发了弓箭,虽然大多是练习用的木箭,但也聊胜于无。
一个时辰后,当村民们将信将疑地完成布置时,异变陡生!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从东面山林中骤然响起,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兽潮!真的是兽潮!”有经验的猎人大喊起来。
黑暗中,一双双幽绿的兽瞳亮起,数十头饿狼率先从林中窜出,直扑村东!
“点火!”石云峰怒吼。
火把被投向浇满火油的坡地,轰然一声,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火焰屏障,暂时阻挡了狼群的脚步。
“放箭!”
孩子们虽然紧张,但在成年人的指挥下,纷纷将手中的箭矢射向火光摇曳处的饿狼。
虽然准头不足,但密集的箭雨也造成了一定的骚扰。
几头冲得最猛的饿狼身上着了火,惨叫着翻滚,反而扰乱了后续狼群的阵型。
村民们借助火光与有利地形,与第一波兽潮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清晏远远地靠在石屋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她望着掌心几根新掉落的雪白发丝,苦笑一声:“每推演一次,都是拿命在换时间啊……”
她预知的是北方,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只能引导他们防御东侧。
没想到,兽潮竟真的先从东面袭来!
是巧合,还是……她的推演影响了现实,亦或是,推演本身就有偏差?
就在众人奋力抵挡之际,远处更深的黑暗中,一道幽绿而冰冷的目光遥遥锁定了清晏,随即,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那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悄无声息地隐没退去。
夜还很长,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火焰仍在燃烧,喊杀声与兽吼声交织。
清晏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必须尽快恢复,哪怕一点点力量也好,否则,下一次危机降临,她连发出警告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体内的道纹,在这次推演之后,痛楚稍减,但那股空虚和衰败感却愈发强烈。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