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熏香还未散尽，萧凛渊握着密报的手指却已泛 紫宸殿的熏香还未散尽，萧凛渊握着密报的手指却已泛白。宣纸上“边境盗匪”四字被墨汁晕开些许，像极了那些流寇在城郭外留下的血痕。他抬眼时，恰逢柳醉绡带着宫女捧着新沏的雨前龙井进来，鬓边金箔贴花随步摇闪，眼波流转间，竟让这满室的肃杀淡了几分。
“摄政王这眉头皱的，莫不是边境的消息扰了清修？”柳醉绡将茶盏往他案前推了推，指尖似不经意般擦过他的手背，带着一丝不属于凡人的微凉。她今儿穿了件月白纱裙，裙摆绣着暗金色的狐尾纹，说话时唇角总噙着半分笑，像只揣着心思的狐狸。
萧凛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密报往案内推了推：“贵妃操心朝政，不怕落人口实？”他声线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目光扫过她时，虽少了往日的戒备，却仍如狼王审视领地般，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柳醉绡掩唇轻笑，指尖绕着茶盏边缘画圈：“臣妾哪敢操心朝政，不过是瞧着摄政王近日清减，怕您累坏了身子——毕竟这大周朝堂，可离不得您。”她话里带刺，却又裹着蜜糖，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藤蔓般缠上来。
萧凛渊指尖叩了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本王打算三日后启程，亲自去清剿那伙盗匪。”
“哦？”柳醉绡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摄政王亲征，自然是所向披靡。只是……”她故意顿住，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臣妾听说那伙盗匪里有会旁门左道的术士，寻常兵士怕是应付不来。”
萧凛渊挑眉：“贵妃消息倒是灵通。”
“后宫虽深，也能听见风言风语。”柳醉绡身子微微前倾，月白纱裙勾勒出纤细的肩颈，“臣妾修的狐族法术，恰好能克制些阴邪伎俩。不如……让臣妾随您同去？”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静了。萧凛渊看着她，她眼中没有玩笑，只有一种近乎笃定的认真，那抹魅惑的笑淡了些，倒添了几分英气。他沉默片刻，喉间发出一声低笑：“贵妃想踏出宫门？不怕被言官参一本‘干政乱军’？”
“臣妾是狐妖，本就不在乎凡人的唾沫星子。”柳醉绡忽然站起身，纱裙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但臣妾更是大周的贵妃，见百姓遭难，岂能坐视不理？”她微微仰头，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脸上，竟有几分凛然，“摄政王若怕流言，臣妾自去求陛下恩准——就说贵妃愿代天巡狩，抚慰边境民心，顺便……为摄政王助战。”
萧凛渊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发现这只狐狸褪去魅惑时，眼底竟藏着不输男儿的刚烈。他想起前几日那场试探，她明明识破了自己设下的陷阱，却半句未提，如今反倒主动请缨涉险。
“你可知边境凶险？”他语气沉了沉，威严更甚，“刀剑无眼，可不管你是贵妃还是狐妖。”
“臣妾活了五百年，什么凶险没见过？”柳醉绡笑得狡黠，“倒是摄政王，行军途中若遇着什么妖邪，可别吓得躲在臣妾身后才好。”
这话戳中了萧凛渊的性子，他猛地站起身，玄色王袍扫过案几，带起一阵风：“好。三日后卯时，校场见。但你记住——在外人面前，需守君臣之礼，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柳醉绡屈膝行礼，眼尾却悄悄勾起：“臣妾遵摄政王令。”
三日后的早朝，柳醉绡跪在永宁帝面前，声音清亮：“陛下，边境盗匪肆虐，百姓流离。臣妾愿以贵妃之身，随摄政王前往边境，臣妾自知臣子们不喜臣妾，北境百姓正处在水火之中，妾愿以这身修为作保，沿途安抚民心，助殿下早日平叛，也好证明自身…”她忽然屈膝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若臣妾有半分私心，任凭陛下处置，绝不反抗。望陛下恩准！”
满朝文武哗然，几位老臣立刻出列反对：“贵妃乃后宫之人，岂能涉足军旅？万万不可！”
柳醉绡却不慌不忙，抬眼看向永宁帝：“陛下，百姓是大周的根本。如今他们遭难，臣妾身为贵妃，理当分忧。况且有摄政王坐镇，臣妾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何来‘涉足军旅’之说？”她语气温柔，却字字在理，眼波流转间，竟让本就对她宠信有加的永宁帝动了心
“爱妃既有这份心，朕准了。”永宁帝看向萧凛渊，“摄政王，便劳你多照看贵妃。”
萧凛渊出列领旨，目光与阶下的柳醉绡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她站在那里，一身朝服掩去了大半魅惑，却在转身时，悄悄朝他递了个得胜的眼神
大军出发那日，柳醉绡换了身便于骑射的绛红色劲装，长发高束，只留两缕碎发垂在颊边。她翻身跃上一匹白马，动作利落，惹得周围兵士暗暗称奇。萧凛渊骑着黑马走在她身侧，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两人并驾齐驱，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没想到贵妃骑术这般好。”萧凛渊目视前方，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让她听见
“摄政王没想到的事，多着呢。”柳醉绡勒了勒缰绳，与他拉开半尺距离，“比如……臣妾还知道如何在三日之内，让一支散漫的队伍变成锐旅。”
萧凛渊侧头看她：“愿闻其详。”
“很简单。”柳醉绡笑眼弯弯，“让他们知道，跟着狼王，有肉吃。”她刻意加重了“狼王”二字，带着几分调侃
萧凛渊低笑一声，不再接话。但接下来的几日，他却真的采纳了柳醉绡的建议——每到一处驿站，便将随身携带的粮草分发给兵士，又亲自示范骑射，原本有些松散的队伍，竟真的日渐凝聚起士气
夜宿荒郊时，柳醉绡坐在篝火旁，看着萧凛渊给伤兵包扎伤口。他动作不算熟练，却异常认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平日的锐利
“摄政王还会做这些。”柳醉绡递过一壶水。
“当年在军营，比这更糟的伤都见过。”萧凛渊接过水，指尖触到她的，这次竟没有躲开
包扎完两人坐在军营不远处的树下“你呢？也会管人的死活？”
“怎么不管？”柳醉绡拨了拨篝火，火星溅起，映在她眼里，“五百年前，我还只是只小狐狸时，被猎人追杀，是个老兵救了我。他说，万物有灵，哪怕是妖，也该存份善念。”
萧凛渊沉默片刻：“那位老兵……”
“早已过世了。”柳醉绡语气轻了些，“所以我总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就像现在，帮你，也是帮那些受苦的百姓。”
她难得说得这样坦诚，没有半分魅惑，倒让萧凛渊有些不习惯。他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道：“朝臣们都骂你是祸国妖妃”
柳醉绡笑得坦然，“他们还说你是权倾朝野的奸佞呢。我们两个，可不就是别人眼里的‘妖魔鬼怪’？”
萧凛渊被她逗笑，这是柳醉绡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真切，不是敷衍，不是威严，而是带着几分释然。篝火的光落在他脸上，竟柔和了许多。
“你修的是何种法术？”他换了个话题
“读心术，幻术，还有……”柳醉绡凑近他，压低声音，“能让摄政王在三招之内，败给我。”
萧凛渊挑眉：“哦？敢不敢试试？”
“现在？”柳醉绡挑眉，“不怕被属下看见，摄政王输给一个女子？”
他站起身：“那就去帐后
两人走到帐后空地上，萧凛渊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地面：“出招吧。”
柳醉绡却不拔剑，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臣妾不用剑。”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竟化作三道残影，从三个方向攻向萧凛渊。这是狐族的“影分身”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萧凛渊毕竟是沙场老将，临危不乱，长剑挽出一个剑花，精准地劈向中间的残影。只听“嗤”的一声，残影消散，柳醉绡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摄政王，太慢了。”
他猛地转身，剑峰直指她咽喉，却在离她寸许处停住——她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指尖正抵在他的后腰，那里是他旧伤所在。
“承让。”柳醉绡收回手，笑靥如花
萧凛渊收剑入鞘，看着她：“狐妖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可是上场用妖术就暴露了”
“也不用我出手，摄政王也不差。”柳醉绡走近一步，忽然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那处旧伤，是当年平定内乱时留下的吧？疼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想把整个朝堂都掀了？”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花香，拂过他的耳廓，带着熟悉的魅惑
萧凛渊猛地后退一步，耳根微微发红：“放肆。”
柳醉绡笑得更欢：“看来是说中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副将的声音：“王爷，前方发现盗匪据点！”
两人立刻收敛了神色，萧凛渊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去看看。”
盗匪的据点藏在一处山谷里，周围布满了陷阱。萧凛渊带着几名同族亲兵在前侦查，柳醉绡则隐身跟在后面
“这里的陷阱布置得很专业，不像是普通盗匪能做到的。”萧凛渊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绳索机关
“是有人在背后指点。”柳醉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只有他能听见，“我闻到了术士的气息。”
萧凛渊点头，刚要起身，脚下忽然一松——他竟踩中了一个隐蔽的踏板！
“小心！”柳醉绡的声音刚落，一支淬了剧毒的暗箭已从暗处射出，直指他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柳醉绡显出原形飞身挡在他身前。她双手结印，一道淡金色的灵力屏障瞬间展开。暗箭射在屏障上，发出“铮”的一声，却有几滴毒液溅过屏障，落在她的左臂上。
“嘶——”柳醉绡闷哼一声，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
“柳醉绡”萧凛渊心头一紧，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对亲兵道：“撤！”
回到营帐，萧凛渊立刻将柳醉绡放在榻上，隔绝了外人，撕开她的衣袖。乌黑的毒素已蔓延到肘部，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这是‘腐骨毒’，中者七日之内，骨肉尽烂。”萧凛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从怀中掏出解毒丹，却发现丹药遇毒竟瞬间变黑。
“别白费力气了。”柳醉绡忍着疼，笑了笑，“凡人的解药，解不了术士的毒。给我一碗清水就行。”
萧凛渊虽不解，却还是立刻倒了碗水。只见柳醉绡指尖凝聚起一团金色灵力，浸入水中，再将水缓缓倒在伤口上。乌黑的毒素遇水，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渐渐褪去颜色。
“这是……”萧凛渊惊讶道。
“净化术。”柳醉绡额上渗出细汗，“但这毒很霸道，得慢慢来。”
萧凛渊立刻接过她的手，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宝，平日里握剑的手，此刻竟有些微颤。
“我保护不周让贵妃受伤了。”他低声道，语气里满是自责。
柳醉绡看着他低垂的眉眼
“没事的。”她轻声道，“这点毒还奈何不了我。你没事就好。”
营帐内很静，只有他蘸水的动作，和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萧凛渊的脸离她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柔。
柳醉绡忽然伸出手，想触碰他的睫毛，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轻轻按住他的手腕：“差不多了，剩下的毒，我自己用灵力逼出来就行。”
萧凛渊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里映着她的脸，她的眼里也盛着他的身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外面……还等着王爷部署呢。”柳醉绡先移开目光，脸颊微微发烫。
萧凛渊也回过神，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他转身时，脚步竟有些仓促。
待他走后，柳醉绡看着自己渐渐恢复原色的手臂，指尖轻轻拂过伤口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
而帐外的萧凛渊，站在月光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他想起刚才她眼中的情愫，心头竟有些乱。他甩了甩头，沉声对副将道：“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全力进攻！”
夜风拂过，带着山谷的凉意。柳醉绡坐在榻上，听着帐外传来的部署声，唇角微微上扬。她知道，这场仗，他们一定会赢。而她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夜色，悄然滋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