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雅灵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弓弦！江家！他们果然找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是顾栖桐！那个在母亲血书中未曾提及、却在江家情报中标注为“心狠手辣”的表妹！
张启山的眼神骤然冰寒，如同淬火的刀锋。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告诉她，好意心领，药汤不必了。府上有客，不便见人。”
“是！”副官应声退下。
然而，门外的通报声刚落，一个娇俏婉转、带着甜腻笑意的女声却已穿透了厚重的书房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佛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栖桐听闻府上有位贵客受了惊吓，特意熬了这碗‘凝神定魄汤’，用的是江家秘传的方子，最是安神养心。您公务繁忙，照顾不周的地方，栖桐代家父家母尽份心意也是应当的呀~”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竟被一只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推开！顾栖桐笑靥如花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端着红木托盘的丫鬟。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鹅黄色旗袍，衬得肌肤胜雪，身段玲珑。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珍珠步摇，随着她轻盈的步履微微晃动，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娇柔。若非朵雅灵早已知道她的底细，恐怕也会被这无害甜美的外表所迷惑。
她无视了张启山冰冷的脸色和张日山瞬间警惕的目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如同好奇的小鹿，径直落在了靠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朵雅灵身上。
“哎呀！”顾栖桐故作惊讶地掩口轻呼，声音甜得发腻，“这位就是…那位在火车站受惊的姑娘吧？瞧瞧这小脸白的，真是让人心疼。”她说着，莲步轻移，竟端着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药汤，袅袅娜娜地朝朵雅灵走了过去！动作自然得仿佛她才是这书房的主人。
张日山脚步微动，却被张启山一个眼神制止。张启山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栖桐的表演，眼神深邃，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齐铁嘴则往旁边让了半步，抱着他的黄铜罗盘，墨镜后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在顾栖桐和朵雅灵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一丝看戏般的玩味笑容。
药汤的气味随着顾栖桐的靠近弥漫开来。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名贵药材的甜香，寻常人闻之或许会觉得心神安宁。但落在朵雅灵鼻中，却如同毒蛇吐信！那甜香之下，隐藏着极其细微、却无比熟悉的阴冷气息——与火车站鬼车散发的死气，以及小姨江知芩身上缠绕的怨气如出一辙！更让她心惊的是，这药汤里还掺杂着一丝极其霸道的、能引动魂魄躁动的“引魂香”的气息！这哪里是什么安神汤，分明是催命符！喝下去，轻则神智昏沉任人摆布，重则可能引动她体内本就因鬼车而紊乱的通灵之力，后果不堪设想！
朵雅灵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左眼的灼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她抬起头，迎上顾栖桐看似关切、实则如同毒蛇般冰冷的探究目光。
“多谢好意，我没事。”朵雅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和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栖桐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甜美：“姐姐别客气嘛。这汤呀，可是用上好的紫丹参、龙眼肉，加了点独门的‘安魂引’精心熬制的，最是对症。趁热喝，效果才好呢。”她说着，竟亲自从丫鬟的托盘里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汤，纤纤玉指捏着青瓷碗沿，递到了朵雅灵面前！碗沿几乎要碰到朵雅灵的嘴唇！
那甜腻的香气和隐含的阴冷死气扑面而来，朵雅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左眼的金光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了一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那碗看似澄澈的药汤里，翻涌着丝丝缕缕不祥的黑气！
“我说了，不、需、要！”朵雅灵猛地抬手，并非去接碗，而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格开了顾栖桐的手腕！
“哎呀！”顾栖桐惊呼一声，手腕一抖，一碗滚烫的药汤顿时泼洒出来！大部分泼在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和一股焦糊味，剩下的小半碗则溅在了顾栖桐自己的旗袍袖口和手背上！
“嘶…”顾栖桐痛呼出声，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她眼眶一红，泪水说来就来，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泫然欲泣地看向张启山：“佛爷…栖桐…栖桐只是想帮帮这位姐姐…她…她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还动手…” 她将烫红的手背展示出来，楚楚可怜，仿佛朵雅灵是那蛮横无理的恶人。
朵雅灵冷冷地看着她演戏，心中怒火升腾。这女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顾小姐，”张启山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冷意，“这里是张府，不是戏园子。我的客人是否需要帮助，自有我张府的人照料。你的‘好意’，心领了。”他目光扫过地上冒着焦烟的药渍和顾栖桐烫红的手，“至于这药汤…看来火候太过，连地毯都受不住。来人，送顾小姐出去，顺便请个大夫来给顾小姐看看手。”
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顾栖桐脸上的委屈瞬间僵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怨毒！她没想到张启山竟如此不给江家面子，如此明显地偏袒这个来历不明的苗女！
“佛爷…”她还想说什么。
“顾小姐，请。”张日山已经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隔开了顾栖桐与朵雅灵，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栖桐看着张启山冰冷的侧脸，又看看一脸警惕的张日山，再看看靠在椅子上、虽然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倔强的朵雅灵，以及旁边那个抱着罗盘、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齐铁嘴…她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了。
她迅速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脸上重新挂上甜美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只是眼神冰冷如刀，狠狠剜了朵雅灵一眼：“既然布防官不领情，栖桐也不便久留。这位姐姐…我们后会有期。”最后四个字，她说得轻柔婉转，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背脊，带着那个始终低着头的丫鬟，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转身离去，只是那背影，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书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朵雅灵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涌上，让她几乎虚脱。刚才强行压制通灵之力的反噬和对顾栖桐的戒备，消耗了她太多心神。
“好一个‘凝神定魄汤’！”齐铁嘴走到地毯上那滩还在冒烟的污渍旁，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残余的药液，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捻了捻，墨镜后的眉头皱得死紧，“紫丹参是假，龙眼肉是引，里面掺了足量的‘梦魇草’和‘锁魂藤’的粉末！还特么加了点引魂香的底子！佛爷，这哪是安神汤，这是要勾魂夺魄、引人入梦永不醒的‘孟婆汤’啊！这江家二小姐，年纪不大，心思歹毒得很呐！”
张启山眼神更冷，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他走到朵雅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因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些黯淡的金色左瞳。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还觉得，自己能避开江家吗？”
朵雅灵抬起头，迎上他锐利的目光。顾栖桐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和那句“后会有期”，如同冰锥刺在心头。她知道，江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母亲的仇，江家的虎视眈眈，还有那列充满谜团的鬼车…她早已深陷其中，避无可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眼神中的倔强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定。
“那列鬼车，”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我帮你们查。”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启山，“但作为交换，我要知道江家的一切！尤其是…十八年前，我阿妈江知鸢死亡的真相！”
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这一次，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而是一种带着沉重交易意味的同盟开端。
张启山看着她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与执着光芒的眼睛，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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