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邂逅

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碎芒，将宴会厅渲染成一片流动的金色海洋。燕尾服与晚礼裙交织成华丽的绸缎漩涡，笑声与香槟气泡一同升腾。在这片喧嚣中，伊索·卡尔却像是误入的影子，黑色西装笔挺得近乎肃穆，苍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他倚着廊柱，目光掠过觥筹交错的人群。作为入殓师，他早已习惯了与寂静和死亡对话，此刻宴会厅的热闹反而让他无所适从。耳边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偶尔飘来的“晦气”“阴森”等字眼像无形的刺，他垂眸，将自己更深地隐入阴影中。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端着相机穿行在宾客间，镁光灯在他指尖此起彼伏地亮起。作为知名摄影师，他总能精准捕捉到每个人最耀眼的瞬间。忽然，镜头边缘闪过一道冷峻的身影，他下意识按下快门——画面里，黑衣青年逆着光而立，棱角分明的侧脸被勾勒出一道银边，琥珀色眼眸沉静如深潭，与周遭的浮华形成诡异的和谐。

这个发现让约瑟夫呼吸一滞。他放下相机，穿过人群向角落走去。卡尔注意到那道朝自己靠近的身影，本能地想要避开，却见来人在三步外停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冒昧打扰，”约瑟夫抬手示意手中的相机，“能请您允许我拍张照吗？您的气质......很特别。”

卡尔微怔，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被人用“特别”形容。以往那些或好奇或嫌恶的目光，此刻都化作面前人眼中真诚的欣赏。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约瑟夫立刻架好三脚架，调整相机参数时，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黑色西装剪裁合身，却略显陈旧，领口别着一枚简单的银质十字架，指尖沾着淡淡的防腐香料气息。这些细节拼凑出一个神秘的轮廓，让他愈发好奇。

“可以稍微侧一下身吗？让光线落在您的左颊。”约瑟夫的声音轻柔，像在哄一只受惊的兽。卡尔依言动作，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洒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镀了层珍珠般的光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快门声响彻寂静的角落。约瑟夫看着取景框里的画面，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是怎样一幅画面啊！冷冽与柔美在光影中奇妙交融，仿佛是死神遗落在人间的艺术品。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约瑟夫放下相机，“我叫约瑟夫·德拉索恩斯。”

“伊索·卡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常年与逝者相伴的沉静，“不过，您为什么会想拍我？这里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人。”

约瑟夫闻言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正因为如此，您才格外珍贵。就像在一堆璀璨的宝石中，突然发现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种惊喜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从相机包中取出名片递过去，“如果您愿意，我想邀请您参与我的摄影展。”

卡尔接过名片，指尖触到烫金的字体。抬眼望去，约瑟夫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就在这时，宴会厅中央传来悠扬的舞曲声，人群开始向舞池聚拢。

“或许，”约瑟夫绅士地伸出手，“在那之前，能请您跳支舞吗？就当是为未来的合作预热。”

卡尔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从未跳过舞，更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与一个陌生人共舞。但约瑟夫眼中的期待太过炽热，让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了上去。

当指尖相触的瞬间，卡尔仿佛听见冰层破裂的声音。在摇曳的灯光下，两人步入舞池。约瑟夫的舞步优雅而熟练，带着他旋转、起伏，仿佛在金色的浪潮中踏浪而行。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彼此交叠的呼吸声，和心跳逐渐同步的节奏。

一曲终了，卡尔有些慌乱地抽回手，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我......我该走了。”

“我送您。”约瑟夫没有追问，只是拿起相机和外套，“顺便聊聊摄影展的事，我保证不会耽误您太久。”

两人并肩走出宴会厅，夜风裹挟着蔷薇的香气扑面而来。卡尔望着街道上闪烁的霓虹，突然觉得，也许命运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而这场鎏金邂逅，或许正是他漫长而孤寂的人生中，第一缕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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