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订单

林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混着雨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第七次从同一场车祸中醒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事故——那辆车牌号为"沪A·44444"的渣土车每次都精准地撞碎他的胸骨，金属保险杠上的凹陷处还残留着他前六次死亡时留下的血迹。

暴雨冲刷着伤口，咸腥的铁锈味混着雨水灌进鼻腔，他蜷缩在斑马线中央，听见远处钟楼传来午夜十二点的报时声。

手机屏幕在积水里亮起诡异的光，11:11的数字在视网膜上灼烧。系统推送的订单地址像道闪电劈进脑海：世纪大厦天台。

备注栏里的字仿佛被血色浸透：给想死的人送最后一餐。林深颤抖着点开接单界面，青铜令牌在裤袋里发烫，烫得他大腿内侧皮肤生疼。三个月前父亲坠楼的场景突然闪现：27层观景台的钢化玻璃碎成蛛网，穿堂风卷着撕碎的外卖单漫天飞舞，那些订单上的收货人姓名全是"林建国"。戴着青铜面具的外卖员倒在血泊中，右手还死死攥着半块青铜令牌，与林深此刻掌心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暴雨抽打着外卖箱，金属箱体上的云雷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当林深的指尖触到纹路凹陷处，整座城市突然陷入死寂。轮胎碾过水洼的声音消失了，雨珠悬停在半空，连呼吸都被凝固成冰晶。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积水里裂开，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时空褶皱，每个褶皱里都有另一个自己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青铜齿轮悬浮在雨水中，直径不过三厘米的齿轮表面竟刻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咬合时发出青铜器特有的嗡鸣。

"第47次循环。"沙哑的电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青铜特有的冷冽气息。林深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卖箱正在发生异变，四十九个保温格依次亮起幽蓝的光，每个格子里都装着同一款外卖——寿桃造型的豆沙包，包装纸上的"往生堂"三个字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是新鲜的人血。他试着触碰餐盒，发现温度异常冰凉，仿佛刚从停尸房取出的尸块。

意识开始剥离的瞬间，林深的视线突然穿透雨幕。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穿着浸透雨水的工作服，正机械地将餐盒摆放在天台边缘。那个"他"转身时，领口滑落的青铜令牌与他掌心的半块严丝合缝。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青铜面具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青铜獠牙间渗出猩红的液体，在雨水中勾勒出复杂的符咒。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在积水里激起黑色的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爸？"他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当面具完全转向他时，林深终于看清面具后的脸——那是他自己的倒影，却有着父亲眼角的皱纹和苍白的鬓角。剧痛从心脏蔓延全身，他低头看去，插在胸口的匕首刀柄上，云雷纹正在吸收他的血液，纹路逐渐变成鲜艳的朱红色。手机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新订单的备注栏写着：用第47次死亡，换你父亲的第1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