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还下着淅淅沥沥,透明的小雨。
这是我来到这所学校最初的记忆。
「追忆之阁」
神之国的每一个将要毕业的学生,都要来这里进行【一场测试】,只有完全通过的同学才可以获得神职,顺利毕业,否则会消失其来自神之国的所有记忆,平淡无奇的落入人间。
对于这场测试,我有些忐忑,因为我一直都不是个好学生。学校平时的每一场考试,除了人学与品德,我基本上都不及格。
甚至连这场最重要的测试,我也是整个班里最后一位知道的同学。
现如今,我抬头,向着前方那栋灰暗的教学楼望去。第一个测验点...是「回忆」吗?
我的身旁突然出现一团灰影,隐约能看出人的形貌来,我想,似乎是很久以前带我到101班的老师。
灰影看了看我,似乎是在示意我向前方走去。
就算是在测试也不想为难别人的我,并没有多做纠结,上前推开了那栋灰色教学楼的大门。
场景自然的切换到了我曾经的那间教室,暗黄色的老旧的墙上,讲台上站着一个带着黑色小蜜蜂的老师,下排,是一堆坐的整整齐齐的同学。
大部分同学的人像都是一些虚影的小萝卜蹲,只有零星的我记忆当中比较熟悉的几人还拥有着面孔。
我瞳孔一缩,到底是怎样的面孔啊? 把18岁少年的面庞塞到一个8岁孩子的身体里。看起来头重脚轻,滑稽又诡异。
我不禁吞了吞口水,也许这场测试会考量神职预备役们的勇气,可我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阴间的勇气。
也是很也很抽象了。
一个长着18岁少女脸庞的女孩友好的对我挥了挥手。
那是张语歆,我孩童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在很长一段校园时间里我唯一的朋友。
我按照记忆,乖巧的和张语歆换了座位,坐在了那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身旁。
一如既往的,我同情它。甚至同情的更复杂了。
这个神志被天使蒙上一层暗纱的孩子,要如何在这复杂痛苦的尘世间生存?
智力缺陷给他带来的痛苦,难道要比我这个正常的家伙少吗?
我曾经虚伪的同情过他,因为毫不芥蒂的坐在一个傻子身边,恰好可以彰显我的美德,可以磨练我善良的品质,让我陶醉在这种道德修养里。
自我沉浸在众人若有似无的眼光当中,啊,我是如此不同,你们都欺负他,我偏偏自持有良好的修养,不与你们为伍。你们都嫌弃他,我偏偏保留着一颗赤裸的平常心,觉得他与我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对他更友善些。
这些都是我虚伪的仁慈吗?做这些事使我得到了慰藉。也许,我应该感谢他。
他用他的悲剧,磨练了我的品格。如果没有他的苦难,又如何衬托我的与众不同?如何在这愚蠢又潦倒的芸芸众生当中脱颖?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自我陶醉的幻想,对道德的质问、对良心的谴责依旧咄咄逼人。
想到这儿,我已经完全忘了。这所谓的测验,这场人类得到神职的测试,究竟还有着什么意义?
通过这场考验的人,会是我那些愚蠢的同学吗?还是我这个自负又敏感的家伙,究竟谁又成为神明的品格?谁又要抛弃生而为人的自尊?
得到神职究竟有什么意义?生活又将得到如何的改变?如果我不是人,没有人的欲望和贪念,失去人的阴暗与美德,神的职责,是否会让我对于这一切失去关爱之心?
尽管我承认 生而为人这种关爱与仁慈之心,定然是有所偏颇,我并非是生而无暇着,而是随着瑕疵的增多,慢慢的学会修补和与它并存。
哦天呐,我今天也不能在阳光下,在风雨里欢快的唱着歌?不管闪电与雷鸣、冰雹和酸雨...人世间诸多欢乐与痛苦的事,此刻我依旧要歌唱。
“喀嚓”一声,那个孩子走出阴影,他稚嫩的脸庞上挂上微笑,天真的眼眸中染上色彩。我感觉到,神明收走了他头脑中的那层灰布,也许他已经体验够了,这种朦胧又混沌的生活。祈求过着清晰又痛苦的世界,一切都是这么一目了然,却又纷繁复杂。
他对着我笑。说“我可以谢谢你,谢谢你的虚伪,你的天真。你的智慧和你的愚昧。 让我见到这样的景象。让我感受到和各种直接明显的恶意相比,那一丝不同的可能。”
我看着他,心里只觉羞愧。
他就像是洞查到一切似的,继续微笑着说道“我也可以痛骂你,痛骂你的天真,你的虚伪。你的愚昧和你的智慧。因为我的痛苦,既然成为了你宽慰自己的根源。你的所作所为,和其他人,和各种明显的恶意,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我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仍说着“我最终决定宽恕你,就像宽恕我自己,和宽恕那些 抱着恶意,饱含恶意,嬉笑着的人们没什么不同。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恨。 而是因为,神拿开了我额头上的灰布。使人回归了我最本真的智慧。”
我看着他,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恍然变成了一个智者,可恍然间 我又像是看到了他身上的神。也许,他就是神明。
神明说,祂最终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