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萨的动向,果然藏着杀机。
一个月后,漠北传来急报:黠戛斯可汗在穆萨的重金诱惑下,撕毁盟约,亲率三万骑兵南下,直逼甘州!而穆萨则带着精锐,突袭怛罗斯——他要夺回造纸坊,焚毁所有汉文典籍。
“好一招两面夹击!”李归唐站在地图前,指尖在甘州和怛罗斯之间划过,“穆萨这是想让我们顾头不顾尾。”
张淮鼎急道:“归唐兄,要不我回援甘州?那里有王二哥守着,但三万骑兵……怕是撑不住。”
“你不能走。”李归唐摇头,“怛罗斯是西域的命脉,丢了它,我们在西域的根基就没了。你留在这里,用‘焦土计’——若穆萨攻得急,就把造纸坊的工具、活字都运走,烧了成品纸,绝不能让它们落入大食手中。”
“那甘州怎么办?”
“甘州有王二哥,更有百姓。”李归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黠戛斯是奔着财物来的,不是要占城。我们可以……”
他低声说出计策,张淮鼎听得连连点头:“这招‘坚壁清野’加‘离间计’,定能让黠戛斯知难而退!”
三日后,李归唐亲率五千精锐,秘密离开怛罗斯,往葱岭方向而去。他没有回援甘州,而是直奔穆萨的后路——葱岭是大食援军必经之地,只要掐断这条线,穆萨的孤军就成了无根之木。
葱岭的雪山终年不化,寒风如刀。归义军将士们裹着新造的棉衣,在雪地里跋涉。李归唐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口,对身边的周铁牛道:“就在‘一线天’设伏。那里两山夹一谷,最窄处只能过两匹马,是打伏击的绝好地点。”
“可是郎君,”周铁牛搓着冻红的手,“我们的飞火枪在这么冷的地方,还能用吗?”
“放心,”李归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让工匠在枪管外裹了羊皮,还加了保温的夹层,保证能用。”
果然,五日后,穆萨的援军如期而至。为首的是他的侄子,带着三千骑兵和大批粮草,耀武扬威地走进一线天。他们根本没料到,归义军敢在这冰天雪地里设伏。
“放!”
随着李归唐一声令下,两侧山崖上突然滚下无数雪球——里面裹着石头和冰块,砸得大食骑兵人仰马翻。更可怕的是,归义军的飞火枪喷出的火焰,在雪地里格外刺眼,瞬间点燃了大食兵的皮甲。
“是李归唐!”大食将领惊呼,想要调转马头撤退,却发现谷口早已被滚石堵死。
激战半日,大食援军全军覆没。李归唐让人把缴获的粮草就地掩埋,只带着武器和俘虏,悄然返回怛罗斯。
此时的怛罗斯城外,穆萨正率军猛攻。张淮鼎按李归唐的嘱咐,不与他硬拼,只是坚守不出,同时让人把造纸坊的成品纸都搬到城头——不是当武器,而是当“诱饵”。
“李归唐不敢出来了!”穆萨在城下狂笑,“他们的纸救不了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大食兵从葱岭方向逃来,带来了援军覆灭的消息。穆萨如遭雷击,他这才明白,李归唐根本不在城里!
“撤!快撤!”穆萨转身就想跑,却见怛罗斯城门突然打开,张淮鼎带着骑兵冲杀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着纸卷当武器的工匠——他们虽然不善战,却用造纸的石臼砸得大食兵头破血流。
穆萨腹背受敌,拼死杀出重围,回头一看,带来的一万精锐,只剩不到三千。他望着怛罗斯城头飘扬的唐旗,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这个李归唐,简直是魔鬼!
与此同时,甘州城下。黠戛斯可汗带着三万骑兵,却连城门都没摸到。王二按李归唐的计策,早已把城外的百姓、粮食都迁入城内,坚壁清野。黠戛斯骑兵在城外转悠了几日,没抢到任何东西,反而因水土不服,不少人得了风寒。
更要命的是,王二让人散布消息:“穆萨已经占领怛罗斯,正在和李归唐决战,根本没打算分财物给黠戛斯。”
“这汉人果然狡诈!”黠戛斯可汗气得直骂,再加上手下将领纷纷劝他“见好就收”,终于带着骑兵悻悻地返回了漠北。临走前,还派人给李归唐送了封信,说是“误会”,以后仍愿遵守盟约。
双线告捷的消息传回怛罗斯,归义军将士们欢呼雀跃。李归唐却在造纸坊里,看着工匠们用新造的纸,印刷《西域都护府章程》——他要把河西的律法、制度,用活字印刷传遍西域,让每个小国都知道,归义军不是征服者,是秩序的维护者。
张淮鼎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印好的《河西舆图》,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各州的棉田、粮仓、驿站,甚至还有新发现的硫磺矿和铁矿。
“归唐兄,你看,”张淮鼎指着地图,“现在的河西,比张公在世时,大了整整一倍!连波斯的使者都说,要尊您为‘西域共主’呢!”
李归唐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雪山下的怛罗斯城,想起了陈景记忆里的一句话:“历史不是冰冷的文字,是无数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时代待多久,也不知道晚唐最终的命运会不会改变。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让河西的百姓吃饱了饭,穿上了棉衣,读到了书;让西域的商路重新畅通,让不同信仰的人能和平共处。
这就够了。
这年冬天,李归唐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安的特殊信件——不是皇帝的诏书,而是一位名叫“黄巢”的落第秀才写的,信中充满了对朝廷的不满,说要“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李归唐看着信,沉默了很久。他知道,大唐的乱世,终究还是要来了。
“淮鼎,”他把信递给张淮鼎,“准备一下,我们要加固所有城池的防御,多存粮草,训练新兵——乱世要来了。”
张淮鼎接过信,脸色凝重:“归唐兄,我们……要回援长安吗?”
李归唐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良久,才缓缓道:“长安太远,河西很近。我们守好这里,就是对大唐最好的守护。”
他知道,未来的路会更艰难。黄巢起义,藩镇割据,中原大乱……河西或许会成为一片孤岛。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是张淮鼎,是王二,是周铁牛,是无数在河西土地上劳作、生活的百姓;是那些雪白的怛罗纸,是那些正在传播的汉文典籍,是“归唐”这两个字,在每个人心中种下的根。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怛罗斯的城墙,也覆盖了远处的丝绸之路。李归唐站在城头,腰间的短刀在雪光下闪着寒光,刀柄上的“归唐”二字,早已融入他的骨血。
归唐之路,或许永远没有终点。但只要他还在,这条路,就会一直延伸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