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的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阿宁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几分生气,但宋娇娇和吴邪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连个动静都没有。
胖子蹲在地上戳着小石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咂咂嘴道:“我说这俩干啥去了?撒个尿也不至于这么久吧?该不会是掉哪个土坑里爬不出来了?”
潘子靠在树干上,眼神沉沉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小三爷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他见过太多拿命换命的勾当,宋娇娇那一手起死回生的本事,背后藏着的代价恐怕比谁都重。
胖子不乐意了:“有数?他能有啥数?这荒郊野岭的,万一窜出个啥玩意儿……”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突然从树后闪出,没带任何声响,正是一直沉默站在溪边的张起灵。
他抬头望向宋娇娇和吴邪离开的方向,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握着黑金古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脚步一动,竟径直朝着那片密林追了过去。
“哎?小哥咋也跟过去了?”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大腿,“得,有小哥在,那肯定出不了岔子!胖爷我就说嘛,咱这队伍配置,啥妖魔鬼怪都不怕!”
潘子看着张起灵消失在树林里的背影,眉头却皱得更紧,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啥气啊?”胖子凑过来,“小哥都去了,还有啥不放心的?”
潘子没看他,只是望着密林深处,声音压得很低:“你还是不懂。”
“我不懂?”胖子瞪圆了眼,低声骂了句,“装啥呢?有话不能直说?搞得跟啥高深莫测的事儿似的。
不就是俩小年轻单独待会儿吗?难不成还能整出花来?”
他嘴上不饶人,心里却莫名有点发虚。潘子那眼神太沉了,沉得像是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麻烦。可再想想张起灵都追过去了,又把那点不安压了下去——有小哥在,天塌下来都能顶回去,还能有啥事儿?
溪边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溪水潺潺和风吹树叶的声儿,只是那安静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
张起灵的脚步极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密林中,黑金古刀的刀鞘擦过树干,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他的情绪极少外露,此刻却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表面下翻涌。
方才宋娇娇拽着吴邪跑向树林时,那抹决绝又依赖的背影,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他沉寂多年的心湖,漾开一圈圈陌生的涟漪。
起初是莫名的烦躁。吴邪脸上的慌乱与无措,宋娇娇指尖攥紧的力度,都清晰地落在他眼里。
那是一种他从未参与过的、属于两个人的紧密联系,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
随着深入树林,那股烦躁渐渐发酵成一种更尖锐的情绪。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宋娇娇的血腥味里,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吴邪的……让他眉心微蹙的、近乎脆弱的亲密感。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握刀的手又收紧了些,指节泛白。
他不是急躁的人,可此刻胸腔里那点莫名的沉郁,却像被什么东西推着,让他无法再维持原地等待的平静。
他隐约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或许是怕那小姑娘为了“代价”真的出事,或许是……不放心吴邪应对不来她眼底那抹孤注一掷的疯狂。
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隔绝在外的闷意。
就像宋娇娇和黑瞎子相处时,看到宋娇娇对别人展露全然的信任时,心底掠过的那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忽略的涩意。
只是这一次,那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
前方的灌木丛微动,隐约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张起灵的脚步顿住,身形隐在树后,漆黑的眸子望向声音来源处,眸底翻涌的情绪瞬间敛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沉,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明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