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

马嘉祺第一次意识到 刘耀文看他的眼神变了 是在那年盛夏的傍晚。

蝉鸣撕开八月燥热时 马嘉祺十八岁 刘耀文十五岁 这个夏天 他亲手把最后一道光从少年眼底掐灭。

七岁的刘耀文因父母没有时间照顾他被马嘉祺领回时 像只受惊又怀揣希冀的小兽 攥着他衣角不松手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 “马嘉祺” 是刘耀文世界里最具魔力的词 分糖果留给他 连睡前故事都要马嘉祺讲 仿佛马嘉祺是他唯一锚点 是无需思考的 “第一选择”。

从那以后 刘耀文像株向日葵 无论马嘉祺走到哪 他的目光永远追着那个挺拔的背影。

梧桐叶落在刘耀文发梢时 他刚背着书包挤进高一（3）班 十五岁的少年踮脚张望 在教室后排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马嘉祺正低头整理课本 十八岁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 后颈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刘耀文嘉祺哥！

刘耀文几乎是扑到后门 书包带子上挂着的小熊挂件晃得欢快 挤过人群 他踮脚够到高自己半头的马嘉祺 眼睛亮晶晶。

刘耀文哥 你怎么再这 还来的是我的位置 你是不是担心我呀 以后的每一顿饭我们都可以一起吃啦！

他仰起头 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口袋里还揣着两颗剥好的草莓糖。

马嘉祺对着他笑了笑 伸手揉了揉刘耀文的头发 指腹擦过少年发烫的耳尖。

马嘉祺乖 哥哥我比较忙 你和班上其他朋友以前去吃饭好不好

他瞥见少年瞬间黯淡的眼神 又赶紧补充

马嘉祺下课哥带你去小卖部买汽水

刘耀文攥着草莓糖的手慢慢松开 糖纸在掌心留下褶皱 他后退半步 把糖塞进马嘉祺校服口袋。

刘耀文那….你上课不许别走神

转身时 书包带不小心扫倒了窗台的多肉盆栽 陶瓷碎裂的声音里 他没听见马嘉祺追出来的脚步声。

后来刘耀文总在课间看见马嘉祺被不同的同学围住 他数着秒针等下课铃 却只能隔着走廊 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耐心给别人讲题 有次他抱着作业本路过高三一班 听见。

马嘉祺大家有问题随时找我

突然就攥紧了手里的本子 指甲在封面上掐出月牙形的白痕。

校运会前三天 刘耀文抱着报名表蹭到马嘉祺教室后门。

刘耀文接力赛最后一棒是我 哥哥 你….

话音未落 体育委员举着本子闯进来。

体委嘉祺 校队临时集训 你必须参加

马嘉祺为难地看向少年 刘耀文却先一步把报名表塞回书包。

刘耀文没事 你去训练吧 我……我有朋友会来！

转身时 书包带刮倒了窗台上的水杯 透明的水漫过马嘉祺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下次一定”。

直到校运会那天 刘耀文攥着接力棒在终点线等了半小时 他知道他不会来 可还是傻傻凳子 他望着操场另一头 马嘉祺正帮学生会布置颁奖台 夕阳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后一棒交接时 他拼了命地往前冲 耳边呼啸的风声里 恍惚又听见七岁那年 门口马嘉祺说的那句"跟紧我"。

而此刻 他冲过终点线时 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 独独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

运动会结束后 刘耀文就再也没有去找过他的马嘉祺哥哥 直到街舞比赛那天 马嘉祺在后台拉住刘耀文。

马嘉祺等会结束哥请你吃火锅

少年低头系鞋带 声音闷在卫衣帽子里。

刘耀文不用了 我和朋友约好了。

马嘉祺心头一颤 也没有再说什么。

舞台灯光亮起时 马嘉祺看着少年在聚光灯下肆意舞动 忽然想起小时候刘耀文总说。

刘耀文我跳舞只给嘉祺哥看！

而此刻 少年的眼神掠过观众席 独独略过他所在的角落。

放学 暴雨砸在沥青路面的声响震耳欲聋 马嘉祺握着伞柄的指节泛白 他站在校门口 目光穿透雨幕 死死盯着那个在雨帘中逐渐清晰的身影——刘耀文正缩在隔壁班男生倾斜的伞下 两人的肩膀几乎要贴在一起。

少年的校服被雨水浸得半透 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马嘉祺喉咙发紧 抬脚冲过去时踩碎了水洼里的倒影 伞骨突然被狂风掀翻 他也顾不上扶正 任凭冰凉的雨水灌进衣领。

马嘉祺耀文 和哥一起回家

刘耀文闻声回头 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簌簌坠落 他看着马嘉祺狼狈的模样 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雨天 自己总会踮脚替哥哥整理歪斜的伞檐 此刻 他却本能地后退半步 脊背贴上同伴的伞骨 发梢滴着水却笑得疏离。

刘耀文不用了 我有人送。

马嘉祺伸手去拽他手腕 指尖擦过少年湿透的袖口 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风卷着雨丝在两人之间横亘成帘 他听见刘耀文压低的声音混着雨声 却字字清晰地砸进心脏。

刘耀文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首选。

少年转身的刹那 马嘉祺看见他脖颈处被伞骨蹭红的痕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僵立在雨里 望着那把浅蓝色的伞逐渐消失在街角 直到裤脚沾满泥浆 才惊觉自己竟忘了捡起被吹走的伞 雨水中漂浮的伞骨泛着冷光 如同那些被他亲手撕碎的 少年时代最炽热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