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冰冷,充斥着星辰学院医疗中心的走廊。我坐在重症监护室外冰冷的塑料椅上,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雷烈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脸色苍白如纸,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道在战斗中留下的新伤疤,从额角蜿蜒至下颌,被纱布覆盖着,更添了几分脆弱。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夜袭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校长和几位高层在隔壁会议室里争论不休,他们的声音透过门缝隐约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焦虑。
“...公然袭击在校师生!这是对学院的宣战!”
“...必须立刻启动最高警戒...”
“...内鬼!没有内应,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破坏监控系统,精准伏击!”
内鬼。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脏。影焰真的已经渗透到学院内部了吗?会是谁?老师?学生?还是...我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苏雨晴和陈墨匆匆赶来。苏雨晴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她一看到我,立刻扑上来紧紧抱住。
“小满!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她上下检查着我手臂上被酸液腐蚀后包扎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雷学长他...怎么样?”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脑震荡,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骨裂...需要时间恢复。”我声音沙哑地回答,目光无法从病房内移开。雷烈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仍在与梦魇搏斗。
陈墨表情凝重,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警卫队封锁了现场,但影焰的人撤得很干净,只留下一些战斗痕迹和...这个。”他从随身携带的植物样本袋里小心地取出一个被烧焦了一角的皮质笔记本。“掉落在你被袭击位置的附近,上面有雷家的家族徽记。”
我的心猛地一跳。雷家的徽记?难道是在混乱中从雷烈身上掉落的?我接过那本沉甸甸的日记本。封面是深褐色的厚牛皮,边缘磨损严重,一个银质的雷电与盾牌徽章烙印其上,正是雷家的标志。翻开扉页,一行遒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 **雷振霆 - 异能管理局特勤处特别调查日志 - 档案编号:焰影**
雷振霆...雷烈的父亲!
“这...这是雷叔叔的日记?”苏雨晴惊讶地捂住嘴。
“看起来是。”陈墨点头,“里面的内容...小满,我觉得你需要看看。尤其是关于‘炎帝’和你父母的部分。”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地翻过扉页。日记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透露出书写者复杂的心绪。我快速浏览着,跳过日常任务记录,寻找着关键信息。
> **X月X日 晴**
> 林博士夫妇的失踪案疑点重重。现场残留的火焰能量读数异常活跃,远超普通火灾范畴。高层要求低调处理,压下所有“异能相关”的报道。直觉告诉我,这绝非意外。林博士最后的研究方向...是火焰异能的遗传强化与可控性突破。这方向太敏感了。
> **X月X日 阴**
> 追查“炎帝”的线索再次中断。这个神秘的S级火系能力者如同幽灵,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灾难性的破坏。其火焰特征——高纯度、核心金芒、恐怖的稳定性——前所未见。技术部分析了北郊研究所废墟样本,残留能量特征与林博士实验室早期一份未发表的“纯净之火”理论模型高度吻合。巧合?还是...可怕的关联?林博士,你到底创造了什么?又或是...被什么反噬了?
> **X月X日 雨**
> 内部阻力越来越大。每次我试图深入调查林博士夫妇案或“炎帝”,都会遇到无形的阻碍。资料被加密,关键证人改口,甚至我的行动权限也被临时限制。有人在掩盖真相。是谁?目的何在?恐惧?还是...同谋?林小满...那个被送进普通福利院的孩子...她是唯一的血脉。上面命令保持距离观察,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她是否继承了那份力量?那份...诅咒?
> **X月X日 雷暴**
> 噩梦。又是那个浑身燃烧着白色火焰的身影,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是...不!那不是真的!但为什么如此清晰?烈焰中的低语,仿佛在呼唤一个名字...(字迹在此处被水渍晕开,模糊不清)我必须找到“炎帝”,结束这一切。为了那些无辜的牺牲者,也为了...赎罪?不,我没有罪!我只是在执行命令!保护秩序!(这一页字迹狂乱,多处被笔尖划破)
最后几页似乎被匆忙撕掉,只留下参差不齐的边缘。
日记在我手中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罪恶与痛苦。雷振霆,这位我印象中因公殉职的雷家顶梁柱,竟然一直在秘密调查我父母的失踪和那个可怕的“炎帝”!他怀疑我父母的研究与“炎帝”有关,甚至可能直接创造了这个怪物!而他自己,似乎也深陷在某种无法挣脱的愧疚和挣扎之中,最后那句“赎罪”和狂乱的笔触令人心惊。更可怕的是,他提到了“上面”的命令——观察我,但也限制调查。是谁在阻挠他?学院高层?管理局更高层?还是...影焰渗透的力量?
“赎罪...”我喃喃自语,雷烈昏迷前那句“不要全信,但也不要完全不信”的话在耳边回响。赵无痕的指控——“雷家掩盖了真相”、“你父亲创造了炎帝”——与这本日记的内容诡异地部分重叠。雷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雷振霆的“赎罪”指向什么?
“小满?”苏雨晴担忧地碰了碰我的手臂,“你脸色好难看。日记里写了什么?”
我将日记紧紧抱在胸前,仿佛它能给我答案,又仿佛它是烫手的山芋。“很多...可怕的猜测。”我声音干涩,“关于我父母,关于‘炎帝’...还有雷叔叔自己似乎也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痛苦。”
陈墨神情严肃:“无论真相如何,这本日记现在在你手上,它本身就可能成为影焰或者其他势力想要夺取的目标。你必须保管好它,同时...也要小心。”
就在这时,病房内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我们三人猛地站起,扑到观察窗前。
雷烈在床上痛苦地挣扎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激烈的梦魇。他紧闭双眼,额头上布满冷汗,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火...好大的火...父亲...不...别走!...小满...危险...!”
当我的名字从他口中模糊地喊出时,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护士和医生冲进病房,进行紧急处理。几分钟后,警报解除,雷烈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这次,一滴泪水顺着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渗入白色的绷带。
他梦见了什么?是那场夺走他父亲的大火吗?还是...与我有关?那句“小满...危险...”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他...他在担心你。”苏雨晴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沉默地站在窗前,看着雷烈苍白的脸。愤怒、困惑、悲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我心中交织。他父亲日记里的疑云,他昏迷中无意识的呼唤,赵无痕的指控...所有线索都像一团乱麻,而中心点,似乎就是我。
深夜,校长终于从会议室出来,面容疲惫但眼神依然锐利。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怀中的日记本上,眼神微微一凝。
“林小满,关于今晚的袭击,学院会给你和雷烈一个交代。”他声音低沉,“同时,鉴于事态的严重性和你自身的特殊性,学院决定为你提供更高级别的保护,并...加速你的能力引导课程。雷烈暂时无法担任你的教官,炎雅老师会接手。”
“校长,”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关于我父母,关于‘炎帝’,还有雷烈的父亲...学院究竟知道多少真相?”
陆校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真相往往是多面的,林小满。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专注于你现在能掌控的——你的力量。只有变得足够强大,你才有资格去探寻和守护你想要的答案。”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话语中的沉重和警告不言而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我回到宿舍时已是凌晨。苏雨晴因为惊吓过度,吃了安眠药已经睡下。我毫无睡意,坐在书桌前,雷父的日记本摊开在面前。窗外,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散发着不祥的暗紫色光晕,给静谧的校园蒙上一层诡谲的色彩。
“唔...不...不要...”苏雨晴突然在床上发出痛苦的梦呓,身体不安地扭动,“...好大的火...塔...塔要倒了...小满...快跑...!”
我心头一凛,冲到床边轻轻摇晃她:“雨晴?雨晴!醒醒!你做噩梦了?”
苏雨晴猛地惊醒,坐起来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未褪的惊惧。
“小满!我...我看到了!”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一个燃烧的巨塔...好高好高,像要戳破天空...它...它在倒塌!火焰像瀑布一样往下掉...很多人...很多人被困在里面尖叫...还有...还有你!你站在塔顶,全身都在发光...金色的光!然后...然后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紫色!像...像血一样的紫色!”
燃烧的巨塔?倒塌?金色的光?紫色的天空?苏雨晴的预知梦从未如此清晰而恐怖过。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我的脚底窜上头顶。
影焰的威胁未除,雷烈的伤势未愈,父母死亡的真相扑朔迷离,雷父日记带来的谜团更深,现在又加上苏雨晴这充满毁灭意象的预知梦...
我走到窗边,望着那轮悬挂在夜空中、散发着诡异紫光的月亮。它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异能学院。
风暴,远未结束。而苏雨晴梦中那座燃烧的巨塔,是否就是这场风暴最终降临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