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要碾碎城市里最后一点光亮。窗外霓虹灯牌不知疲倦地闪烁,刺眼的红光一下下打在韩初脸上,映出她眼底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焦灼。
她坐在画廊唯一亮着灯的办公室里,指尖冰凉。桌上摊着几张纸,白纸黑字,字字诛心——银行的催款函、房东勒令月底清场的通知、还有一份供应商措辞冰冷的最后通牒。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尘埃的味道,此刻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绝望。
画廊的灯大多熄了,只有这里,像汪洋里一座孤零零的灯塔,微弱的光晕仅仅够照亮她面前这一方摇摇欲坠的天地。墙壁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画作,在昏暗中模糊成一片片黯淡的影子,非但不是财富,反而成了压垮她的沉重负担。她精心构筑的艺术堡垒,在现实的寒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银行通知单上那个庞大的、足以将她彻底吞噬的数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通讯录里那个名字——“江凛”——像黑暗里唯一一根悬着的蛛丝。大学时的学长,如今金融圈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新贵,更是她画廊背后那个若即若离、却从未真正出手的投资人。指尖悬停在名字上方,微微颤抖。尊严在生存面前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画廊特有的、昂贵的木质框架和油彩混合的味道,却无法抚平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指尖终于落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等待音在死寂的空气里回荡,每一声都像钝刀刮过神经。韩初挺直了脊背,下颌绷紧,目光死死盯着办公桌对面墙上那幅色彩狂放的抽象画——那是她画廊开业时,江凛派人送来的贺礼。画框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就在她几乎以为这通求救电话会石沉大海时,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嗒”,随即,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慵懒磁性的声音穿透电波,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韩初?” 江凛的声音带着一点刚结束通话或会议后的微哑,背景是极其安静的环境,仿佛他正置身于某个高处不胜寒的私人领地。“这个时间,稀客。”
“江总,” 韩初开口,声音竭力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画廊这边…遇到些棘手的情况。” 她尽量让措辞显得专业而克制,省略了那些摇尾乞怜的字眼,只陈述冰冷的现实,“银行信贷收紧,几笔关键的回款又卡住了节点。月底前有一笔相当大的刚性支出,现金流…彻底断了。”
她一口气说完,停顿了一下,屏住呼吸。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只有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传来,隔着听筒,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呵,” 一声极轻的笑,辨不清情绪。“你的‘棘手’,听起来是火烧眉毛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事实。“明天早上九点,到我办公室。带上你所有的财务报告,还有未来三个月的详细运营计划。迟到的话,就不用来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应允。话音落下,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韩初慢慢放下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缓缓靠向椅背,冰冷的真皮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办公室的顶灯投下惨白的光,将她单薄的身影钉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洪流,而她,像是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困兽。
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些催命符般的文件,最后停留在那份“清场通知”上房东龙飞凤舞的签名上。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猛地拉开抽屉,拿出化妆镜和小巧的唇膏。镜子里映出一张疲惫却依旧精致的脸,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泄露了太多秘密。她旋开那管正红色的唇膏,对着镜子,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涂了上去。浓烈的红色覆盖了原本有些失血的唇瓣,像一道凌厉的战旗,瞬间点燃了她眼中沉寂下去的光。
再抬眼时,镜中人眼神锐利,方才的脆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股破釜沉舟的孤勇。
翌日清晨九点整,韩初的高跟鞋精准地敲在“凛峰资本”顶层总裁办公室外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权力的冰冷气息,昂贵的香氛若有似无,却压不住那份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的全景。
秘书无声地推开厚重的胡桃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办公室内,江凛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晨曦的金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宽阔的背影,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望着脚下蚂蚁般蠕动的车流和建筑群,仿佛在检视自己的疆域。
“坐。”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质感。
韩初在他巨大的办公桌对面那张同样价值不菲的真皮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将连夜整理好的厚厚一叠文件放在光洁的桌面上。她的动作精准,表情管理得滴水不漏,只有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指尖微微陷进掌心。
江凛终于转过身。阳光落在他脸上,深刻而冷硬的五官,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种长期身处高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他踱步过来,并未落座,高大的身影在韩初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随手拿起最上面那份财务报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动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空气凝滞,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窗外遥远城市模糊的嗡鸣。
“租金,银行贷款利息,供应商欠款,员工工资…”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每念出一个词,都像敲下一记重锤。“还有你这画廊里,那些暂时卖不出去、却要不断投入维护成本的‘宝贝疙瘩’。” 他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直直地看向韩初,带着审视,“韩初,你的‘艺术梦想’,烧钱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
他放下文件,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一步步走近。昂贵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气场,无声地笼罩下来。韩初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职业化的冷静。
“学长,” 她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平稳,“画廊的定位和前期投入您都清楚,市场培育需要时间。这次现金流断裂是多重突发因素叠加的结果,并非经营不善。只要渡过这个关口,后续几个重量级藏家的私人洽购和秋季拍卖的委托佣金,足以覆盖缺口并实现盈利。我需要的是时间,还有一笔足够支撑到那个时候的过桥资金。”
江凛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近到韩初能清晰地看到他深灰色西装上精致的暗纹,能感受到他俯视带来的无形压力。他垂眸看着她,眼神深邃难测,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近乎没有的弧度。
“过桥?” 他轻轻重复这个词,目光扫过她强自镇定的脸,最后落在她因为用力抿紧而显得格外清晰的红唇上。“学妹,资本市场的桥,从来不是免费的。”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盈利预期”,而是转身走回他那张象征着权力顶点的巨大办公椅后。他拉开一个抽屉,动作随意地取出一本支票簿。纯黑色的封面,烫金的徽记,低调而沉重。
他旋开一支沉甸甸的铂金钢笔,笔尖在支票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单调而充满力量感的声音。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深色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悬浮、翻滚。
韩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移动的笔尖。每一个数字的落笔,都仿佛在她紧绷的心弦上重重一拨。支票的金额栏里,数字逐渐成型——一个足以解她燃眉之急,却又精准得让她毫无喘息余地的数目。
笔尖终于停下。
江凛拿起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纸片。他没有立刻递过来,而是绕过桌子,再次走到韩初面前。他微微俯身,将支票递向她。
“拿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韩初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凉意。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支票边缘的刹那——
江凛捏着支票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向前滑动了半寸。干燥、温热的指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成熟男性的力量和掌控感,轻轻擦过了韩初摊开的掌心。
那触感极其短暂,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皮肤,直抵心脏。韩初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几乎要捏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江凛仿佛毫无所觉,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支票已经稳稳地落在韩初的掌心。他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
“学妹的忙,当然要帮。”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大提琴最醇厚的那个音阶,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气里共振。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和烟草尾调,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毕竟,当年在学校…”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留下一个引人遐思的空白。视线却像有实质的重量,缓慢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扫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唇上。那目光太过直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某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意味。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
韩初捏着那张支票,指尖的冰凉和刚才掌心那一点突兀的灼热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拉开这令人心悸的距离。然而,江凛的动作比她更快。
就在她身体微微后倾的瞬间,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不容挣脱的意味。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清晰地烙印上来,滚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韩初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愕然抬头,撞进江凛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审视,而是翻滚着某种更为幽暗、更为危险的东西,像深海之下涌动的暗流。
“钱,是小事。” 江凛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沙哑,擦着她的耳膜,“但我的利息……” 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腕内侧那块细嫩的皮肤上,极其缓慢地、带着磨砂质感的力度,摩挲了一下。
那一下触碰,让韩初头皮瞬间炸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沿着被扣住的手腕闪电般窜遍全身,让她脊背僵直,连脚趾都微微蜷缩起来。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薄薄的茧。
他俯身凑近,那张英俊却充满侵略性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雪松的清冽混合着烟草的余韵,此刻却像烈酒般灼人。视线牢牢锁住她微微睁大的眼睛,然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涂着浓烈正红色的唇瓣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穿透那层色彩,烙印在皮肤上。
“用别的付?” 他低沉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危险的试探,更像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告。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距离近得她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办公室的光线似乎都暧昧地暗沉下来,空间被压缩到极致,只剩下他迫近的气息和手腕上那不容忽视的、宣告着所有权般的桎梏。
韩初的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甚至忘记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手腕的灼热和那近在咫尺、即将落下的侵略性气息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利刃,骤然刺破了办公室内粘稠到化不开的暧昧!
“叮铃铃——叮铃铃——”
是江凛办公桌上那部纯黑色的加密座机!
刺耳的铃声疯狂地响着,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催促意味,瞬间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撕得粉碎!
江凛扣住韩初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滞。他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幽暗情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瞬间冻结、碎裂,被一种被打断的阴鸷戾气所取代。他眉头狠狠拧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猛地射向那部兀自狂响不止的电话!
铃声还在持续,一声紧过一声,像是催命的符咒。
韩初像是从溺水的窒息感中猛地被拖回水面,大口地喘息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被攥住的手腕传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她趁着他分神的刹那,用力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滚烫的掌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一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略显慌乱的回音。支票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几乎要揉皱。
江凛没有立刻去接电话,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韩初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她被捏得发红的手腕,眼神复杂难辨。那铃声依旧顽固地响着,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他最终直起身,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并未消散,反而因被打扰而更添了一层冰冷的怒意。他大步走回办公桌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一把抓起了听筒。
“说!”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被打断的愠怒。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
江凛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方才所有的戾气、被打扰的不悦,甚至残留的那一丝对韩初的侵略性,都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震惊、错愕以及某种更深沉复杂情绪的空白。他握着听筒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听筒里隐约传来对方急促而清晰的话语声。
韩初站在几步之外,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发烫的手腕,惊疑不定地看着江凛。他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晨曦的光线勾勒出他僵硬的背影,像一尊骤然冷却的雕像。那骤变的脸色,让她心头莫名地重重一跳。
几秒后,江凛像是终于消化了听筒里传来的信息。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越过冰冷的办公桌,再次落在韩初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研判,甚至有一丝……韩初无法理解的、近乎狼狈的闪烁?他薄唇紧抿,线条冷硬。
“知道了。” 他终于对着话筒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掌控感和磁性,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冰冷,“我马上处理。”
他挂断电话,听筒被重重地搁回座机基座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没有再看韩初,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极力平复某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重新抬眼,看向韩初。眼神已经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冷静,但那层冰冷的外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你走吧。” 他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疏离,甚至比最初见面时更加遥远。他挥了挥手,动作带着一种强压着烦躁的疲惫。“钱拿着,按规矩来。具体的细节,后续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逐客令下得如此直接,不留半分余地。
韩初捏着那张带着他指尖温度、也带着她掌心冷汗的支票,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手腕上被攥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利息”索偿。而此刻他骤然冷却、甚至带着一丝狼狈回避的态度,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彻底清醒过来,只剩下满心的惊疑和一种被利用又瞬间丢弃的屈辱感。
她没有再问,也没有试图解读他骤变的态度。只是挺直了脊背,将那张支票小心地放进手包夹层,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最后的尊严。她甚至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好的,江总。麻烦您了,后续我会等助理通知。”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旷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转身,走向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清醒。拉开门的瞬间,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个充满金钱、权力和危险气息的空间。走廊里中央空调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裸露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圈清晰的红痕,指印的边缘甚至有些发紫。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气息和那句“用别的付”的蛊惑低语,但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他接到电话后骤然变色的脸,以及那句冰冷的“你走吧”。
助理办公室的门开了,那位训练有素的秘书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韩小姐,我送您下去?”
韩初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将手包换到另一只手,自然地垂下手腕,用包身挡住了那圈刺眼的红痕。她脸上也迅速挂起无可挑剔的、属于画廊主理人的得体微笑,只是眼底深处,一片冰凉。
“有劳。”
电梯无声下行,金属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依旧红得刺目的唇。掌心里那张支票的棱角,隔着薄薄的皮料,硌得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