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密码

梅雨季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许朝晞将额头抵在生物教室的窗边，看着蓝雪花藤蔓顺着雨痕蜿蜒生长。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袖口，那里藏着枚干枯的蓝雪花书签，叶脉间细小的黑色纹路像被揉碎的星图。每当指尖划过那些纹路，她总会想起上个月在档案室里，泛黄的病历袋边角，也印着这样纠缠的线条。

"同学，能让个座吗？"清冷的男声惊得她一颤。裴望舒抱着一摞实验报告站在过道，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却在领口处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坠着的微型玻璃瓶里，封存着枚未开放的蓝雪花花苞——和她课桌抽屉深处的标本如出一辙。他弯腰捡钢笔时，许朝晞注意到他耳后有块淡青色胎记，形状恰似蓝雪花未展开的花瓣。

实验室的冷气开得很足，许朝晞调试显微镜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载玻片上的蓝雪花细胞正在诡异地舒展，像无数细小的藤蔓在吞噬什么。当她摘下防护镜，发现镜片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而不远处的裴望舒正低头记录数据，他的实验记录本扉页，贴着张泛黄的蓝雪花照片，角落用钢笔写着"第七次观测"。她数到第17行数据时，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如同蓝雪花汁液渗入伤口。

放学时暴雨倾盆，许朝晞躲在紫藤花架下。蓝雪花藤蔓垂落的花苞渗出粘稠液体，在积水里漾开诡异的波纹。她翻出书包里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穿校服的少年侧影，却被水渍晕染得只剩半截轮廓。突然有把黑色伞罩住头顶，裴望舒的袖口沾着蓝雪花的绒毛，他递来的纸巾还带着体温："你的素描本......在实验室找到的。"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看到他掌心有道蜿蜒的茧，形状恰似蓝雪花的卷须。

深夜，许朝晞伏在书桌上整理标本。月光透过百叶窗在蓝雪花标本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她对着台灯举起新采集的花瓣，发现组织里缠绕着蛛网状的银丝。楼下传来自行车铃铛的清响，她掀起窗帘，看见裴望舒停在路灯下，仰头望着她房间的方向，单车筐里散落着几枝新鲜的蓝雪花，在雨幕中泛着幽蓝的光。他胸前的玻璃瓶随着呼吸轻轻摇晃，未绽的花苞像悬在两人之间的谜题。

第二天晨跑，许朝晞在队伍末尾慢慢挪动。裴望舒从她身边经过时，校服衣角扫过她手背，带来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扶住操场边的蓝雪花藤蔓，指腹触到花苞渗出的黏液，黏腻得像医院里的胶布。落在地上的树叶上，晕开点点暗红，很快被雨水冲刷成淡粉色。

午休时，许朝晞在图书馆顶层发现本《植物志》，扉页夹着张便签："天台，三点。"她踩着旋转楼梯上去，推开铁门的瞬间，看见裴望舒正在往玻璃瓶里注入透明液体。阳光穿过他手中的玻璃瓶，将蓝雪花花苞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如同跳动的心脏："这些细胞的代谢速度......"他突然顿住，转头时，许朝晞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你为什么收集蓝雪花？"她走近时踢到个纸箱，里面散落着泛黄的剪报，最上面那张印着"新型植物疗法临床试验"。裴望舒慌忙要去遮挡，却被她先一步拿起："第七次观测，是在等它盛开吗？"她的指尖抚过玻璃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输液管里的液体。

裴望舒喉结滚动："听说蓝雪花能在绝境里绽放。"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肩膀，却在半空僵住，"就像......"

"就像我们？"许朝晞轻笑，咳出血丝的手帕藏在身后，蓝雪花书签从校服口袋滑落。裴望舒弯腰去捡时，她注意到他脚踝处缠着护具，像是长期复健留下的痕迹。窗外的蓝雪花藤蔓突然剧烈摇晃，花苞在雨中绽开，却渗出暗红汁液，顺着窗台流成蜿蜒的溪流。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许朝晞望着天台上成片的蓝雪花："你是四季不变的永生，花是我生命中永恒的无限夏。"她的声音被雷声碾碎，裴望舒没听清后半句，只看见少女转身时，校服后颈处洇开深色的水渍，如同蓝雪花细胞在显微镜下的扩散轨迹。风卷起她遗落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破碎的星图，边缘用铅笔写着："如果花期注定短暂，我愿用所有月光交换，让你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