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听完这话之后忽然没忍住——“噗嗤……”
笑声碎在风里,像一片不合时宜的落花。
“你笑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炸开,带着被戳破的羞恼。破防与emo并肩站在石阶下,一个抱臂,一个攥袖,眼尾还沾着未褪的红,像两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却不敢真伸爪。
“抱歉抱歉,只是觉得有点反差萌……”我抬手掩唇,指尖却掩不住眼底漾开的波光。霞色落在他们脸上,凶巴巴的轮廓被镀上一层软金,连眉峰那点戾气都化成了奶凶。
“反差萌?”春从秋身后探出半张脸,发间簪的碎玉叮当作响,像早春第一滴雪水撞碎在瓦上。
“嗯,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却很可爱……”悦故意拖长尾音,看那两人的耳尖一点点染上绯色,像有人悄悄在白玉盏里点了一滴朱砂。
“我们哪里凶了?我们明明很可爱……”emo撇嘴,声音却软下去,尾音黏在舌尖,像化开的麦芽糖。破防别过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闷哼,像夏夜被惊雷吓回的蛙声。
“你们两个……还挺有趣的。”悦低头拨弄腰间玉佩,流苏在指缝间缠成解不开的结。有趣——多么轻飘的词,却像一粒火种,落在她们眼里,烧出两簇不安的小火苗。
“有趣吗?”春歪头,发梢扫过锁骨,带起一阵细小的风。其余三季从阴影里走出,像四瓣合拢的花,夏的眸子映着残阳,秋的声音掺了薄霜,冬的指尖凝着雪气,而凝露只是笑,笑里藏着一整个清晨的露水。
悦望向远处,宫墙之上的天空被晚霞切割成碎片,每一片都坠着金色的裂痕。“我们那边掌管世间万物的神明也有很多……”声音散在风里,像把一把碎银撒进深井,“不过要说有趣,我们那边也有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破防与emo对视一眼,那一眼里有惊雀掠水的涟漪。“谁啊?”
“就是那个掌管姻缘的神明,叫爱。”
名字出口的瞬间,风铃骤然失声。暮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连呼吸都泛着铁锈味。破防的睫毛颤了颤,emo的指节泛白,仿佛有人在他们心口按下了一枚冷钉,钉尖沾着旧年的月光。
“爱掌管世间一切爱恋之事……”悦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远,像从极深的井底传来,“不管是什么种族、什么身份、什么性别,只要是有爱,就能牵到一起,而且他既掌管气运也掌管情感……”
“哎呀呀~”福的嗓音从一边飘来,带着蜜糖色的尾音,“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呢~爱~那不是和财一样,都属于气运嘛~”
悦侧目,看见财立于那边,裙摆被最后一缕夕照镀上暗金。她听见那个名字时,眼底闪过一丝极细的裂痕,像冰面被银针轻刺,又迅速愈合。福却盯着她,嘴角含笑,那笑像一把薄刃,轻轻挑开旧创口的痂。
“爱掌管气运,同时还掌管情感……”悦重复,声音低下去,变成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廊下的阴影里,破防与emo的轮廓被暮色揉得模糊,像两尊被雨水泡软的泥塑,表面龟裂,内里却渗着潮湿的渴望。
“不过,爱那边因为业绩压力有点大,有时候也会凑合凑合……”悦顿住,目光掠过他们交握又松开的手指——那指缝间漏下的,是抓不住的风,还是不敢承认的悸动?
“你们两个别那么泄气,要乐观一点呀。”悦伸手,想拍破防的肩,却在半空停住。她的肩膀薄而倔,像一柄未出鞘的剑,剑鞘上却缠着粉色的丝带——滑稽,却叫人眼眶发热。
“乐观?怎么乐观?去当爱那边的业绩吗?”
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哽住。悦望着他们,忽然觉得晚霞太浓,浓得像化不开的糖稀,把每个人的影子都黏在原地,动弹不得。
“噗……也不是不行……”
“……”
“开个玩笑啦~”
“……”
风铃忽然又响了,一声比一声急,像有人在暗处拨弄无形的弦。悦抬头,看见最后一缕夕光已经沉入,而东方的天际,一颗星子正挣扎着亮起——微弱,却固执得像一句未说出口的告白。
他们的影子在暮色里渐渐重叠,像两株被风吹斜的芦苇,根系却在地下悄悄缠绕。悦转身,裙摆扫过回廊的尘埃,听见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叹息,像雪落在热铁上,还未来得及融化,就已消失无踪。
而姻缘司的卷轴,此刻正静静躺在远处高阁的玉案上,朱砂笔斜倚砚台,笔尖凝着一点未干的血——谁的名字会被写上去?谁又会被划掉?
夜风掠过,卷起悦发间一缕碎发,也卷起他们未出口的诘问。悦回头,只见他们的脸在灯影里明明灭灭,像两粒被潮水冲散的星子,即将漂向不同的海域,却又被同一根看不见的线,悄悄系紧。
那线有多牢?
风铃骤停,夜色如墨泼下,把答案吞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