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府深处,禁地里的玄冰密室此刻却弥漫着灼人的血气。三丈见方的石室四壁刻满镇魂符,墙角青铜鼎中燃烧着万年玄烛,烛泪滴落在地面沟壑里,竟凝结成蜿蜒的血色纹路。石毅被缚在中央的白玉祭台上,九条玄铁链穿透他肩胛穴位,链身符文闪烁,正源源不断汲取他体表溢出的金色血气。
"母亲!停下!"少年石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并非因铁链束缚,而是源于祭台另一侧的景象。那里,他年仅两岁的堂弟石昊被安置在寒冰玉床上,小小的身体上覆盖着微光流转的符阵,而他的母亲白氏,正手持一柄刻满神魔图案的骨刀,刀刃抵住石昊胸口。
白氏的面容因激动而微微扭曲,凤眸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毅儿,莫要任性!这至尊骨乃天生神物,与你重瞳相辅相成,方能助你在百断山试炼中碾压群雄,踏平未来所有荆棘!"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骨刀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刺得石毅重瞳一阵收缩。
"重瞳即天道,何须借他人骨!"石毅猛地挣扎,九条玄铁链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链身符文被他体内狂暴的气血冲击得明灭不定,"我石毅的路,当由这双眼瞳亲自踏出来!吞他人骨血,与豺狼何异?"他的双瞳中,两重金色瞳孔高速旋转,竟在虚空中凝聚出模糊的天道纹路,试图冲垮束缚。
"放肆!"白氏柳眉倒竖,玉手一挥,一道符篆拍在石毅眉心,顿时让他如遭雷击,体内气血翻腾欲裂,"为母是在救你!你可知重瞳虽强,却也最易遭天道嫉恨?当年石皇拥有重瞳,仍需至尊骨辅助方能平定八荒!你想步他后尘,还是想..."她声音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还是想让为母再经历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石毅一怔,重瞳中金光微敛。他看到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看到她眼底深藏的惊惧——那是源自石国宫廷秘辛中,关于重瞳者多夭的诅咒。可他更清楚地看到,祭台另一侧,石昊懵懂的双眼中渗出泪水,小小的身体在符阵中无助地颤抖,胸口肌肤下,那团宛如小太阳般的金色骨影正被骨刀引动,缓缓剥离血肉。
"那是石昊的骨!是他的道!"石毅的声音嘶哑,周身气血化作实质龙影咆哮,震得密室顶部石屑簌簌落下,"母亲!你若真为我好,便该让我凭自身瞳力开辟前路!强夺他人机缘,即便成就盖世修为,也必遭天道反噬,道心蒙尘!"他重瞳中浮现出上古神魔大战的虚影,那是重瞳自行推演的天道至理,每一幕都在警示着掠夺的代价。
"住口!"白氏猛地挥手,一道隔音符阵落下,隔绝了石昊微弱的呜咽,"为母心意已决!今日这骨,你必须收下!"她不再看石毅挣扎的眼神,玉手紧握骨刀,口中念念有词,密室顶部的符文阵图轰然亮起,化作巨大的手掌按在石昊胸口。
"噗嗤——"
骨刀切入肌理的声音轻得诡异,却像重锤敲在石毅心头。他眼睁睁看着那团散发着至尊气息的金色骨影被连根拔起,骨头上还连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光带,石昊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随即软软垂下,陷入昏迷。而那枚至尊骨,正被白氏以秘法托举着,缓缓移向他的胸口。
"不——!"石毅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重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两道实质化的瞳芒射向至尊骨,竟在虚空中激起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那是重瞳本能的排斥,是天生至尊对掠夺之物的抗拒。至尊骨上的符文与瞳芒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雨。
"毅儿,莫要逼为母!"白氏眼中闪过痛色,却终究狠下心,玉指连点,数道符篆打入石毅体内,强行压制他的反抗。她另一只手猛地一推,至尊骨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径直撞向石毅心口。
"轰!"
至尊骨入体的刹那,石毅感觉一股狂暴的力量如火山般在体内爆发。那是属于另一个生命体的霸道气血,与他自身以重瞳淬炼出的纯净龙血发生剧烈冲突。他的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重瞳引动的天道至理,一半是至尊骨带来的蛮荒蛮力,在经脉中疯狂冲撞。
"呃啊——!"石毅痛苦地弓起身体,九条玄铁链被震得节节寸断,他胸口的皮肤下,金色的骨影与重瞳映射出的符文交织闪烁,形成诡异的太极图案。他能清晰地"看"到,这枚至尊骨上残留着石昊微弱的生命印记,像一根刺,扎进他的道基。
白氏连忙双手结印,将一道道安神符打入石毅体内,试图调和两股力量:"忍一忍,毅儿,很快就好...有了这至尊骨,你的重瞳之力将更上一层楼,未来必能..."
"够了..."石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他缓缓抬起头,重瞳中金光不再狂暴,而是化作深不见底的寒潭,映出白氏复杂的脸庞,"母亲,你以为这是恩赐,却不知...你亲手在我道途上,埋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裂痕。"
他闭上双眼,不再看那枚强行融入体内的至尊骨,也不再看母亲愕然的神情。重瞳深处,自主演化出的符文悄然流转,开始默默梳理这股外来的力量,却在最核心的位置,留下了一道刻意的缝隙——那是他对这枚骨的最后抗拒,也是对母亲这份沉重"母爱"的无声抗议。
密室之外,武王府的演武场依旧金戈声声,但无人知晓,在这禁地里,一场关于天赋与掠夺的悲剧已然上演。石毅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双重力量,重瞳中第一次浮现出迷茫。他曾以为重瞳即是一切,却未曾想,至亲之人的爱,竟会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将他推向一条他本不愿踏上的道路。
而此刻,在寒冰玉床上,昏迷的石昊胸口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微弱的呼吸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随着那枚至尊骨的剥离,永远地失去了。密室角落里,一滴落在玄冰上的血珠悄然凝固,折射出重瞳与至尊骨交辉的诡异光芒,仿佛在预示着,这场骨血之劫,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