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生活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天天复制粘贴。
阳光永远明媚，樱花永不凋零，沈砚的爱意无微不至，无处不在。林晚像一只被精心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羽翼光鲜，食水无忧，每一寸空间都被妥帖安排。
这天清晨，沈砚带着温煦的笑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晚晚，今天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去哪里？”林晚好奇地问，脸上是自然而然的期待。沈砚精心安排的总能恰到好处地戳中她的喜好。
“保密。”沈砚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牵起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
他们坐进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里。车子平稳地滑出家门前的车道，驶入一条两旁栽满高大梧桐的林荫道。道路笔直、洁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规整的光斑。路上没有其他车辆，也没有行人，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
林晚看着窗外飞逝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混杂着莫名的空茫涌上心头。这条路……好像走过很多次？但具体通向哪里，记忆却是一片模糊的空白。她甩甩头，将这点异样归结于自己对“新地方”的期待带来的错觉。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现代感十足的美术馆前。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线条简洁利落。
“画展？”林晚的眼睛亮了起来，这确实是她的兴趣所在。
“嗯，一位你一直很欣赏的新锐画家的特展。”沈砚笑着为她拉开车门，动作体贴入微，“知道你最近画画有些……瓶颈，或许能带来些灵感。”
他的话精准地切中了她潜意识里对画画滞涩感的那点小困扰。林晚心头一暖，之前的空茫感被惊喜取代：“谢谢你，沈砚！你总是这么周到。”
进入美术馆，内部空间开阔明亮，冷气开得很足。展览的主题是“色彩的迷宫”。一幅幅色彩大胆、构图奇特的画作悬挂在纯白的墙壁上。林晚被吸引，暂时忘却了周遭的异常，沉浸在一幅幅作品带来的视觉冲击中。
她在一幅以浓烈红蓝为主色调、笔触狂野奔放的抽象画前驻足。那混乱而充满力量的色彩漩涡，让她心头莫名一悸，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看得有些入神。
“这幅画，很……特别。”林晚轻声说，试图捕捉心中那点难以言喻的感受。她下意识地想靠近一点，看得更仔细些。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松节油和某种特殊颜料的气味，毫无预兆地钻入她的鼻腔。这气味很淡，混杂在美术馆本身的涂料和空气清新剂味道里，几乎难以察觉。然而，就在闻到这气味的瞬间——
嗡！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比上次在樱花树下那次更猛烈！眼前色彩斑斓的画作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一片刺目的光斑！胃里翻江倒海，一种剧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林晚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晚晚！”沈砚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响起，带着清晰的紧张和一种不容错辨的警觉。他一步跨到她身边，强有力的手臂瞬间揽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动作快得惊人。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砚的声音低沉急促，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又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在搜寻看不见的威胁。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她更紧地禁锢在自己身侧。
“没……没事……”林晚靠着他，闭着眼，努力平复着那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那古怪的气味似乎消失了，或者被沈砚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盖了过去。眩晕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心脏不规则的狂跳和一层薄薄的冷汗。
“可能……空调太冷了，有点不舒服，或者……颜料味有点冲。”她找了个最合理的解释。
沈砚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瞬，但眼神深处的那抹凝重并未完全散去。他立刻抬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却不容置疑。
“温度是有点低。是我疏忽了。”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责，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我们回去吧，你需要休息。”沈砚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环视了一眼周围那些色彩强烈的画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不再征询她的意见，直接揽着她，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快速带着她离开了那幅让她不适的画作，径直向出口走去。
林晚被他半拥着走，脚步还有些虚浮。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红蓝交织的抽象画。
画作在明亮的灯光下依旧狂放，但在她此刻的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那浓烈的色彩有些晃眼，内心深处也随之生起丝丝异样。或许……是她的心压不住那狂放的画吧！
“别怕，有我在。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沈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回到那座完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家里，沈砚没有立刻去厨房煮牛奶。他将林晚安置在客厅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室内光线瞬间变得昏暗柔和。
“躺好。”沈砚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更像是命令。他单膝跪在沙发旁，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然后是太阳穴。他的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按压着她的穴位。
这原本是体贴的举动。然而，林晚却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压迫感。他的手指力道均匀地落在她头部的几个穴位，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透过昏暗的光线，林晚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近乎偏执的审视光芒。
他按得并不痛，甚至很舒服，能有效缓解她残余的眩晕。
但这种被彻底掌控、连一丝不适都无所遁形的感觉，却让她后背悄然爬上一丝寒意。她闭着眼，不敢动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指尖的力道和那无声的、密不透风的“关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只有他指尖摩挲过皮肤时细微的声响。
——
明德医院，核心操作室。
沈砚站在巨大的屏幕前，脸色冷峻。屏幕上清晰地回放着梦境中美术馆里林晚突然眩晕、捂住嘴的那一幕。代表她生理指标的几条曲线在那一刻出现了剧烈的、非正常的波动。
他迅速调出环境数据分析模块，指尖飞快地在触控屏上操作。
【气味成分分析：检测到微量松节油（溶剂）、钴蓝颜料（主要成分为氧化钴铝）、镉红（主要成分为硫化镉/硒化镉）……浓度低于嗅觉阈值0.3%】
【关联记忆库检索：关键词“颜料气味”……检索到深层记忆碎片（坐标关联：大学城旧画室，日期：车祸前三个月）状态：已标记为低风险冗余信息】
【应激反应评估：生理波动等级A级（强烈）意识层排斥反应显著。原因：深层记忆碎片被意外气味线索触发，引发潜意识防御机制】
沈砚的眼神阴沉下来。他低估了那些被埋藏在最深处的“垃圾”的顽固性。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气味残留，竟然能穿透他层层加固的防火墙？
他毫不犹豫地调出深层神经抑制剂的控制面板，将针对嗅觉感知区域和特定记忆关联区的抑制强度，直接拉高了30%。同时，在情感引导模块中，紧急注入了一段高强度的“安全依赖”指令：【目标：沈砚=绝对安全港湾。气味刺激=潜在不适源（无害，但可回避）。触发时，向目标（沈砚）寻求庇护】
指令生效的反馈几乎是瞬间的。屏幕上，梦境中林晚靠在沈砚怀里离开美术馆的画面被放大，她脸上残留的苍白和依赖清晰可见。
沈砚紧盯着画面中林晚闭着眼、被自己按摩太阳穴的场景。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操作台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
一次意外的气味刺激……一个低风险冗余信息……竟然能造成A级波动？这提醒了他，净化的过程远未结束。那些看似被清除的“杂质”，如同蛰伏的病毒，随时可能死灰复燃。
他需要更彻底的清除。需要更坚固的壁垒。
他调出了另一个标记着更高权限的界面——那是关于“记忆深层次格式化与重塑”的底层协议选项。红色的警告标识在屏幕上闪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