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寒气像细密的针,扎进楚清妤的四肢百骸。她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是一片晃动的冰蓝。不是预想中的黑暗,也不是地府的幽冥火光,而是某种半透明的冰层,外头流淌着极光般变幻莫测的光带。
心口传来沉稳的跳动声,一声,又一声。
楚清妤抬手,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触感。她不是随着镇魂封印的爆炸消散了吗?那最后瞬间的灼热,骨骼寸断般的痛楚,还有那句用尽所有力气喊出的"萧景渊,我恨你",都清晰得像是昨日发生。
冰层突然发出细碎的裂纹声。她试着弯曲手指,随即整条手臂都动了起来。"咔嚓"声连成一片,她所在的那块巨大冰晶竟从内部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随即轰然碎裂!
刺骨的湖水瞬间将她吞没。楚清妤呛了口水,混沌的意识猛地清醒,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往上浮。奇怪的是湖水并不深,她很快就踩到了湖底的淤泥,水面只到她的小腿肚。
她狼狈地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水珠,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被冰封的秘境,脚下的湖水冒着丝丝白气,却始终不结冻。远处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冰晶打造的宫殿,屋檐上垂着长长的冰凌,折射着空中变幻的极光,美得如同幻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檀香,母亲柳如烟生前最喜欢的安神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楚清妤就胃里一阵翻腾。母亲......那个她敬爱的、思念的母亲,竟然是幽冥司安插在楚家的棋子。而那个出现在轿子里的"母亲",只是个披着母亲皮囊的傀儡。
十年前母亲就已经死了......那这十年陪在她身边的,究竟是谁?
楚清妤低头看着脚下的湖水,湖面平静如镜,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素白的衣衫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得吓人,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冰的火。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湖面上漂浮着许多半透明的发光碎片,像是被打碎的琉璃,又像是......记忆的残片。
好奇心驱使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离她最近的那片碎片。
温暖的触感传来,碎片骤然亮起刺眼的光芒。楚清妤眼前一阵眩晕,等她再次看清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楚府的书房里。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正趴在书桌上歪歪扭扭地写字,旁边坐着一位温婉美丽的妇人,正耐心地教导着她。
是三岁时的自己和"母亲"柳如烟!
"'清'是清澈的清,'妤'是婕妤的妤。"柳如烟握着小女孩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楚清妤,我的妤儿,要做个清清白白、心怀美好的姑娘。"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娘,那你什么时候教我绣花呀?我想给娘绣个荷包。"
柳如烟笑了,眼角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等妤儿再长大一点,娘就教你。"
楚清妤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这幅温馨美好的画面,现在看来却充满了讽刺。一个幽冥司的杀手,竟在教导她要清清白白、心怀美好?
光芒散去,书房的景象消失不见。楚清妤回到冰湖秘境,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温暖的触感。她看着那片已经变得暗淡的碎片,心中五味杂陈。
即使知道这可能是假的,即使知道眼前的母亲是别人假扮的,可那些年的相处,那些看似真实的关怀,难道也全都是假的吗?
她不信。
楚清妤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湖中心。那里漂浮着一片最大、最明亮的碎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在召唤着她。直觉告诉她,那里面藏着她想要的答案。
她一步步走向湖中心,冰冷的湖水浸湿了她的裙摆,寒气顺着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可她却感觉不到冷。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片碎片吸引着。
走近了她才看清,碎片里是六岁生辰那日的场景。她穿着新做的鹅黄色襦裙,扎着双丫髻,正缠着"母亲"柳如烟撒娇。而柳如烟则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为她缝制生辰礼物。
就是这个场景!楚清妤心中一紧。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年生辰,母亲送给她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后来她才知道,那个荷包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幽冥司,凤印,楚家"。只是当时她年纪小,不认得上面的字,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就随手丢在了一边。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母亲留给她的线索!
楚清妤屏息凝视着碎片中的场景。柳如烟低头绣着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她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窗外,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突然,柳如烟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楚清妤所在的方向!
楚清妤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难道她能看到自己?
就在这时,碎片突然扩大,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楚清妤来不及反应,就被吸了进去!
天旋地转之后,楚清妤发现自己站在了熟悉的闺房里。六岁的自己正坐在地毯上,玩着九连环,而柳如烟则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针线,继续绣着那个鸳鸯荷包。
"娘,你绣好了吗?"小楚清妤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放下针线,揉了揉小楚清妤的头发,笑容温柔:"快了,等绣好了,就给妤儿戴上。"
楚清妤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柳如烟手里的针线。她记得很清楚,母亲用的是普通的红色丝线,可现在,柳如烟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根泛着幽光的黑色丝线!
不对劲!这里的场景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柳如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动作突然一顿。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冰冷。
"妤儿,你在看什么?"柳如烟的声音变得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小楚清妤被她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娘,你的眼睛......"
楚清妤这才注意到,柳如烟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没有一丝眼白,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快跑!"楚清妤想也没想,朝着小楚清妤大喊。
可是小楚清妤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呆呆地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缓缓站起身,手里的绣花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她一步步朝着小楚清妤走去,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妤儿,娘教你绣花好不好?"
"不要!"楚清妤冲了过去,想护在小楚清妤身前。可她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小楚清妤的身体,什么也没碰到。
她是透明的!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楚清妤眼睁睁地看着柳如烟走到小楚清妤面前,拿起绣花针,朝着小楚清妤的手臂刺去!
"不!"楚清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哭喊声并没有传来。楚清妤疑惑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冰湖秘境。湖面上的碎片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远处的冰晶宫殿还在散发着幽光。
刚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的幻觉?
楚清妤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她蹲下身,双手抱住头,试图平复混乱的思绪。母亲的形象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一会儿是温柔慈爱的模样,一会儿又是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和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她感觉手心传来一阵灼热。楚清妤低头一看,发现掌心的凤印竟然亮了起来!
金色的光芒从凤印中散发出来,笼罩着她的整个手掌。楚清妤惊讶地发现,她的手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微型的幽冥司地图!山川河流,亭台楼阁,全都清晰可见,甚至还有一些标记着红点的位置,像是某种据点。
这是怎么回事?凤印怎么会显示幽冥司的地图?
楚清妤正疑惑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谁?"她警惕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冰晶宫殿的声音,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
楚清妤站起身,握紧了双手。凤印的光芒依旧在闪烁,似乎在指引着她什么。她看向远处的冰晶宫殿,心中隐隐觉得,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冰晶宫殿走去。冰冷的湖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可她却毫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关于母亲,关于幽冥司,关于凤印,还有关于萧景渊。
萧景渊......想到这个男人,楚清妤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三年婚姻,她以为自己只是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没想到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凤印。
可是,当她选择以生命封印凤印时,他眼中的慌乱和痛苦,又是真的吗?
楚清妤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必须先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然后查明真相。
就在她即将踏入冰晶宫殿大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湖面。
这一看,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湖面上,倒映着她的身影。可是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袍胜雪,金冠束发,正是萧景渊!
楚清妤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再低头看向湖面,萧景渊的倒影依旧在那里,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清妤的心乱了。这个幻境到底是谁创造的?是萧景渊吗?他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她困惑不已的时候,湖面上的倒影突然动了。萧景渊缓缓抬起手,指向冰晶宫殿深处,像是在指引她什么。
楚清妤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倒影。可是,除了往前走,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了冰晶宫殿的大门。
\[未完待续\]楚清妤的指尖刚触及冰晶门扉,刺骨的凉意便顺着指缝钻进血脉。冰晶宫殿的大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深邃幽长的通道。穹顶垂下的冰凌折射着极光,在地面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她此刻飘摇不定的心绪。
她迈步踏入,靴底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回响。每走一步,两侧冰壁上便浮现出新的记忆碎片——十岁生辰那年"母亲"送她的银锁,十五岁及笄时"母亲"簪在她发间的白玉兰,还有大婚前夕"母亲"替她梳头时那句意味深长的"嫁人后要万事谨慎"。这些曾让她温暖的过往,此刻在冰晶映衬下泛着冷光。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竟又是那方熟悉的闺房。六岁的楚清妤趴在妆台上熟睡,而"柳如烟"正端坐镜前,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这回楚清妤看得真切——她手中握着的根本不是绣花针,而是一支泛着乌光的骨簪;面前摊开的也不是绣绷,而是一卷泛黄的符纸。
骨簪划破符纸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楚清妤屏住呼吸,看见"柳如烟"以指尖血为引,在纸上画出诡异的符文。那些扭曲的线条纠缠着向上爬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最终在符纸中央凝聚成三个血色小字:幽冥司。
"原来如此。"楚清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檀香一同涌入鼻腔,"连临别赠礼都是催命符。"
镜中人突然停下动作。铜镜里映出的,赫然是那双纯黑无瞳的眼睛。"妤儿既来了,何不现身一叙?"阴冷的声音穿透时空,直抵楚清妤耳际。
她猛地后退,撞在冰壁上。无数细如牛毛的冰棱簌簌落下,在肩头碎成齑粉。闺房的景象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诡异的一幕——无数个"柳如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有的温柔浅笑,有的目露凶光,有的垂泪不止。
"我到底是谁?"楚清妤捂住耳朵蹲下身,那些重叠的声音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头痛欲裂。
掌心的凤印突然灼热如烙铁。她低头看去,金色光芒正顺着血管蔓延,在皮肤下游走成网。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湖水,而是粘稠的记忆。她看见真正的母亲在烈火中自焚,看见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看见襁褓中的自己被放入楚府后门,脖颈间挂着的凤印微微发烫。
"你不是柳如烟!"楚清妤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劈开重重幻影,直刺向最核心那个身影,"幽冥司的傀儡,费尽心机接近我,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幻影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漫天黑蝶。楚清妤旋身避开,指尖凤印金光暴涨,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黑蝶撞上金光纷纷坠落,在冰面上熔化成墨色液体,汇聚成幽冥司的符咒图案。
"凤印认主,镇魂封印......"残余的幻影在金光中痛苦扭曲,声音变得不男不女,"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冰面突然剧烈震颤。楚清妤失足跪倒,看着掌心凤印化作金纹融入肌肤。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她脑海中飞速重组——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牌,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幽冥司卷宗,萧景渊总在月圆之夜失神凝望她颈间凤印......
"原来你们要的不是凤印本身。"楚清妤缓缓站起,周身散发的寒气竟让整个冰晶宫都结上了一层白霜,"是能催动凤印的我。"
最后一只黑蝶撞向她的眉心。剧痛袭来的瞬间,楚清妤睁开眼睛。冰晶宫殿已消失无踪,她仍站在冰湖中央。但此刻湖面不再平静,而是翻涌着无数记忆碎片,组成一张巨大的幽冥司地图。每个红点都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其中最亮的一点,正位于楚府后花园那口枯井之下。
"找到了。"楚清妤伸手抚过水面,地图的细节便如烙印般刻入脑海。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布料摩擦声与冰层受压的咯吱声。
她猛地转身,凤印金纹瞬间亮起。
月光从极光缝隙中洒落,照亮了来人白袍上的暗金线绣纹。金冠下的面容依旧俊朗如神祇,唯独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
"萧景渊。"楚清妤的声音比冰湖还要冷,"这次又是为哪般戏码?"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眉心那点尚未褪去的朱砂印记。在楚清妤看不见的角度,他藏在袖中的手已将玄铁令牌捏得粉碎,暗色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妖异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