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沈佳虞身上,带着惊疑、揣测和毫不掩饰的审视。攥在手心里的深灰色丝帕还残留着清冽的雪松气息和一丝微不可察的体温,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万能人(路人甲)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先是撞陈少,又‘点评’杨少的刘海,现在连陈少的手帕都骗到手了?手段真高啊
万能人(路人乙)就是,看着清纯,心机倒深
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那方深灰色的手帕塞进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仿佛要藏起什么罪证。然后,她抱着那个冷掉的餐盘,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区,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慌不择路,只想离喧嚣越远越好,脚步匆匆地拐进一条连接着食堂侧门、通往教学楼后方小花园的僻静走廊。这里光线昏暗许多,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陈旧地毯和消毒水的味道
就在她刚想松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一缓时——
啪嗒!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却又精准的威胁感。
沈佳虞的心脏骤然缩紧,惊恐地循声望去
走廊更深处的阴影里,一点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一个高挑的身影斜倚在对面的墙壁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他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另一只手则灵活地把玩着一个金属的打火机
她认得这双眼睛,在食堂里,隔着攒动的人群,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和此刻一模一样!她想也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恐惧,抱着餐盘的手一紧,转身就想跑
张函瑞站住!
沈佳虞僵在原地,背对着他,纤细的肩膀微微一颤
他走到了她身后,很近。清冽的烟草味混合着一种冷冽的、如同金属般的独特气息,强势地侵入了沈佳虞的呼吸范围
张函瑞转过来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烟熏过的微哑,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被迫抬起头,迎上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更加危险的眼睛
张函瑞怕我?
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笑容。那笑容非但没有缓解他的危险气息,反而更添了几分邪佞。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将带着辛辣烟草味的白色烟雾,故意喷吐在沈佳虞的脸上
沈佳虞咳…咳咳!
沈佳虞被呛得猝不及防,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又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伸出用来夹烟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轻佻地、带着侮辱性地勾向她颈间挂着的一个小小吊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银饰时,沈佳虞像是被侵犯了最后领地的幼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身体也往后狠狠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沈佳虞别碰我!
他脸上的那点玩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暴怒
张函瑞呵!
下一秒,张函瑞的动作快如闪电。他丢掉烟头,猩红的光点在昏暗的地毯上弹跳了一下,迅速熄灭。他那只刚才把玩打火机的手猛地探出,目标是她颈间那根细细的银链!
沈佳虞啊!
沈佳虞只觉得颈间一凉,紧接着传来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拉扯力!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金属断裂的脆响。
沈佳虞只觉得脖子被狠狠勒了一下,痛得她闷哼一声。等她反应过来,那条细细的银链已经被张函瑞攥在了手里!小小的兔子吊坠悬在半空,无助地晃动着,反射着昏暗壁灯微弱的光
而她的颈间,只剩下断裂的链子勒出的一道微红的细痕
沈佳虞还给我!
沈佳虞的脑子“嗡”的一声,恐惧被巨大的愤怒和心痛瞬间压过。那是妈妈给的!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伸手就要去抢
函瑞却只是轻蔑地一扬手,轻易地躲开了她毫无章法的抢夺。他捏着那条断裂的银链和晃荡的小兔子吊坠,举到眼前,像是在欣赏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张函瑞还给你?
他重复着沈佳虞的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残忍
张函瑞凭什么
他微微倾身,那张俊美却充满戾气的脸逼近沈佳虞因愤怒和恐惧而煞白的小脸,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皮肤
张函瑞撞了陈奕恒,嫌弃杨博文,还敢在我面前装清高?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
张函瑞收起你那套可怜兮兮的把戏。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兔子吊坠,银链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如同嘲讽的铃铛
张函瑞先学会认清自己是谁
她死死地盯着张函瑞,盯着他手里那个被强行夺走、象征着母亲温暖的小兔子吊坠,身体因为愤怒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嘴唇被咬得发白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通往小花园的门被猛地推开
左奇函哟,张少,在这儿干嘛呢?
左奇函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了进来,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却精准地扫过泪流满面的沈佳虞和她空荡荡的颈间,最后落在张函瑞手里捏着的银链上
左奇函欺负新同学啊?这可不像我们张少的风格
他踱步过来,停在几步开外,目光在张函瑞阴沉的脸色和沈佳虞狼狈的模样之间转了个来回,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玩味
张函瑞冷冷地瞥了左奇函一眼,眼底的暴戾并未完全散去,但他显然没有兴趣在左奇函面前继续“表演”。他最后看了一眼手里那个廉价的小兔子吊坠,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然后,在沈佳虞绝望的目光中,他手指一松。
啪嗒。
银链带着那只小小的兔子吊坠,轻飘飘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沈佳虞心上。
他掏出一块深色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捏过银链的手指,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作呕的优雅。擦完,他随手将手帕也丢在地上,正好盖住了那只小兔子吊坠的一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开长腿,带着一身冷冽的烟草和金属气息,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黑暗里
左奇函的目光追随着张函瑞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慢悠悠地转回来,落在依旧僵在原地、满脸泪痕、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被手帕半掩住的小兔子吊坠的沈佳虞身上。他歪了歪头,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展品
左奇函啧啧,小可怜儿……惹谁不好,偏惹上那疯子?
他往前踱了两步,停在沈佳虞面前,微微弯腰,凑近她泪痕斑驳的小脸,桃花眼里带着惯有的、浪荡不羁的笑意,却没什么温度
左奇函不过嘛……哭起来的样子,倒是更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