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看到方沐霖,我急忙问“你昨天怎么没回家,给你打电话也不回”方沐霖愣了一瞬“就是家里面有点急事,不用担心啦”又故作轻松的回答道。
我看出来方沐霖没有说实话,见她不想说,我也没在逼问。
下午最后一节课,我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悄悄按住上腹部,试图用深呼吸缓解不适。讲台上,化学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计算题,粉笔在黑板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方沐霖的座位在我斜前方,她坐得笔直,笔记写得飞快。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自从下午那通电话后,她就一直处于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胃部窜上来,我咬住下唇,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边缘。昨天医务室开的药就在书包里,但现在拿出来肯定会引起方沐霖的注意。她已经够烦心的了,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下课铃终于响起,我慢慢直起身,等待这一波疼痛过去。方沐霖收拾好书包,转身看我时,我已经摆出了正常的表情。
"走吧。"她微笑着说,但笑意未达眼底。
我点点头,缓缓站起来。动作牵动了胃部,一阵钝痛让我动作僵了一瞬。方沐霖立刻察觉到了,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又疼了?"
"没有,就是坐久了腿麻。"我迅速否认,拎起书包走向门口。
走廊上挤满了放学回家的学生,喧闹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方沐霖走在我身边,时不时瞄我一眼,显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说辞。路过医务室时,她的脚步明显放慢了。
"我真没事。"我抢先说道,"直接回家吧。"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走出校门,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方沐霖的手机响了。
"我接一下。"她声音紧绷,"你先往前走,我马上追上你。"
没等我回答,她已经快步走向路边的一棵梧桐树后。
我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的路口等她。五分钟后,方沐霖追了上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刚擦过眼泪。
"一切 okay?"我轻声问。
她勉强笑了笑。"嗯,我妈就是...有点啰嗦。"她拉起我的手,"走吧,回家。"
她的手心冰凉,还带着微微的湿意。我握紧她的手,没有追问。路过超市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啊,我忘了买米!"她懊恼地说,"你先回去休息,我马上回来。"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她打断我,声音比平时尖锐,"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躺着。我...我很快回来。"
没等我回答,她已经松开我的手,快步走向超市。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超市门口,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胃痛时轻时重,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拧我的内脏。路过学校侧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方沐霖正匆匆走进校园,完全不是去超市的方向。
我愣住了。她为什么要撒谎?
犹豫片刻,我决定跟上去。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夕阳将走廊染成橘红色。方沐霖快步走向旧教学楼,那里下午通常没有课程安排。我的胃部又传来一阵绞痛,但我咬牙忍住,悄悄跟在她后面。
旧教学楼的音乐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方沐霖的声音,还有另一个成年女性的声音——应该是她妈妈。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门缝。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方沐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霖霖,你知道家里的情况。"一个疲惫的女声回答,"自从你爸失业,房租都快付不起了。X中提供了全额奖学金,还有住宿补贴..."
"但高三转学...我的社交圈、老师、备考计划全在这里!"方沐霖的声音提高了,"而且..."
"而且什么?"
一阵沉默。
"是因为那个女生吗?程星言?"她妈妈的声音变得严肃,"霖霖,你们..."
"不是!"方沐霖立刻否认,但声音里的慌乱出卖了她,"我只是...我在这里学习更好。"
"X中的升学率比这里高15%。"她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朋友,但这是为了你的未来。我们...我们真的付不起这里的学费了。"
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传来,我的心猛地揪紧了。那是方沐霖在哭——方沐霖,那个永远坚强、永远冷静的方沐霖。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她哽咽着问,"至少把这个学期上完..."
"学费已经拖欠两个月了。"她妈妈的声音充满歉意,"校长说最多宽限到这周五..."
我后退几步,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但此刻的心理痛苦远胜于生理疼痛。方沐霖家竟然面临这么严重的经济困难?而她一直默默承受,还在照顾胃痛的我...
我踉踉跄跄地离开旧教学楼,眼泪模糊了视线。走出校门时,冷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我擦干脸,慢慢走向家的方向,脑海中回放着这段时间方沐霖的种种异常:频繁的未接来电、心不在焉的状态、今早的谎言...
到家后,我瘫坐在沙发上,胃痛和心痛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方沐霖的书包放在茶几旁,拉链没有完全拉好,露出一个文件夹的一角。理智告诉我不要窥探她的隐私,但担忧和好奇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文件夹,里面是一叠文件:最上面是X中的转学申请表,已经填写完毕;下面是几张催缴学费的通知单,红色的"逾期"印章格外刺眼;最底下是一张我们学校的奖学金申请表,方沐霖的名字写在顶端,但表格几乎是空白的,只在"申请原因"一栏草草写着"经济困难"几个字,又被划掉了。
我的眼泪再次涌出,滴在纸上。她宁愿转学也不愿申请奖学金?为什么?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我慌忙把文件塞回书包,擦干眼泪。门开了,方沐霖拎着一袋菜走进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我买了小米和山药,晚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脸上,"你哭了?"
我摇摇头,却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方沐霖扔下购物袋,几步冲到我面前,双手捧住我的脸。
"怎么了?胃痛得厉害吗?"她焦急地问,拇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我...我知道了。"我哽咽着说,"关于转学...关于学费..."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双手微微发抖。"你...你怎么..."
"我听到你和你妈妈的谈话。"我低下头,"还有...我看了你书包里的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方沐霖没有生气。她只是慢慢跪坐在我面前的地毯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膝上。"哦。"她轻声说,声音空洞。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她摇摇头,眼睛盯着我们交握的手。"我不想让你担心。你最近胃不好,压力又大..."
"所以你宁愿自己承受一切?"我的声音提高了,"方沐霖,你以为我发现不了吗?你最近魂不守舍,电话不断,还总是强颜欢笑..."
一滴眼泪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方沐霖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终于卸下了重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哽咽着说,"爸爸失业后,家里积蓄快用完了。X中提供全额奖学金,但..."
"但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我替她说完,胸口疼得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我申请了我们学校的奖学金,但竞争太激烈了,我的成绩又不是顶尖..."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讽刺,我整天督促你学习,自己却不够努力。"
"胡说!"我紧紧抓住她的手,"你是年级前二十!而且你参加了那么多活动..."
"前二十不够。"她摇摇头,"奖学金只给前十名。"她深吸一口气,"我本来想...如果我再努力一点,也许这学期能冲进去,但时间不够了..."
我突然明白了她最近的反常——那些深夜的学习、心不在焉的状态、突然加重的责任感...她一直在默默努力,试图靠自己解决一切。
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我忍不住弯下腰,额头抵在她肩上。"沐霖..."我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立刻警觉起来,扶着我躺到沙发上。"又疼了是不是?"她责备道,声音却充满心疼,"为什么不早说?"
"你...你已经够烦的了..."我咬着牙说。
"傻瓜。"她红着眼睛骂了一句,快步去厨房倒热水拿药。回来时,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但动作依然轻柔。她扶我起来吃药,然后帮我按摩胃部,就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我不会转学的。"她突然说,声音坚定,"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学费..."
"我会去找校长谈,请求延期。"她咬着下唇,"或者...或者我可以打工。"
我摇摇头。"高三了,哪有时间打工?"
"那你说怎么办?"她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不能离开你,尤其是现在..."她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胃部,"...尤其是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这句话击垮了我最后的防线。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伸手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窝。"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哽咽着说。
她紧紧回抱我,我们就这样在沙发上相拥而泣。我的胃痛和她的困境在这一刻似乎都不那么可怕了,只要我们还能这样拥抱彼此。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她在我耳边轻声重复,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定会有办法的。"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房间里只剩下昏暗的光线和我们的呼吸声。在这个安静的黄昏,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仿佛拥抱本身就是一种解决方案,一种无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