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正好，我睁开眼，发现方沐霖已经醒了，正侧躺着看我。她眼睛下方的青黑更加明显，显然一夜未眠。
"早。"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拨开我额前的碎发，"胃还疼吗？"
我摇摇头。实际上，胃部仍有隐约的不适，但比起昨晚已经好多了。更重要的是，此刻占据我脑海的是方沐霖的困境——学费、转学、她家中的经济问题。
"你今天要去见校长吗？"我小声问。
她点点头，眼神闪烁。"嗯，约了第一节课后。"她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颤。方沐霖总是这样，表现得坚强可靠，仿佛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我知道她有多害怕——昨晚她睡着后，我在黑暗中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
"我陪你去。"我坐起身，突然的决定让自己都有些惊讶。
方沐霖立刻摇头。"不行，你胃还没好，而且..."她咬了咬下唇，"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想办法。"
她还想反对，但看到我坚定的表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至少先吃早饭和药。"
厨房里，方沐霖机械地准备着早餐——小米粥和蒸蛋。她的动作比平时慢，眼神飘忽，两次差点打翻盐罐。我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我们的手指在交接时轻轻相触，她的指尖冰凉。
"会没事的。"我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有细小的血丝。"嗯。"她简短地回应，声音干涩。
早餐吃得索然无味。方沐霖几乎没动她的那份，只是不停地用勺子搅动已经凉了的粥。我强迫自己多吃几口，尽管每一口都像铅块一样沉在胃里。
去学校的路上，方沐霖异常安静。她走在我身边，但思绪似乎飘在很远的地方。路过校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星言，"她转向我，表情严肃，"如果...如果校长不同意延期，我可能真的要去X中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不会的。"我固执地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她苦笑了一下，伸手整理我被风吹乱的衣领。"我只是想让你做好准备。"
我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我不会让你转学的。"
第一节课是语文，方沐霖心不在焉，笔记记得乱七八糟。我时不时看她一眼，看她紧锁的眉头和不断敲击桌面的手指。下课铃一响，她立刻站起来。
"走吧。"她低声说，声音紧绷。
校长办公室在主教学楼顶层，走廊尽头。我们一路上遇到几个同学，方沐霖勉强笑着打招呼，但脚步不停。随着距离缩短，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渗出汗水。
"等等。"在拐角处，我突然拉住她。
她疑惑地转身，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胃药吞下一粒。从早上开始，胃部的隐痛就在加剧，我不想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又疼了？"她立刻紧张起来，"要不你先回教室，我自己去..."
"没事。"我摇摇头，咽下药片，"走吧。"
校长办公室门前，方沐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依然安静。走廊上的时钟显示9:20，校长应该在里面才对。
"奇怪，明明约好的..."她皱眉，掏出手机查看，"李老师说校长这个时间没课的。"
正当我们犹豫时，隔壁办公室的门开了，教务处王主任探出头来。"找校长？他临时去教育局开会了，下午才回来。"
方沐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可是...我们约好的..."
"有什么事吗？"王主任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
我感觉到方沐霖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我知道她在害怕——向权威人士坦白家庭困境对骄傲的她来说有多难。
"是关于奖学金的事。"我上前一步，抢在方沐霖之前开口，"方沐霖同学想申请特殊奖学金，她的情况很特殊。"
王主任挑了挑眉。"奖学金申请上周就截止了。"
"但她..."我正要解释，方沐霖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算了，星言。"她低声说，"我们下午再来。"
王主任已经转身回办公室了。方沐霖快步走向楼梯间，我跟在后面。刚转过拐角，她就突然加速，几乎是跑下楼梯。我追着她穿过两条走廊，最后在旧教学楼的空教室找到了她。
方沐霖背对着门，肩膀剧烈起伏。我轻轻关上门，走到她身边。她在哭，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双手紧握成拳。
"沐霖..."我轻声唤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本来...本来准备了好久..."她哽咽着说，声音支离破碎，"想好了怎么说...怎么证明我值得..."
我的心像被撕成两半。我伸手抱住她，感受到她在我怀中颤抖。"下午还有机会。"我轻声说，"我们可以..."
"没什么机会了！"她突然提高声音，挣脱我的怀抱，"你听到了，申请已经截止了！而且就算没截止，我的成绩也不够！"她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我完了，星言。我只能去X中了。"
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我咬牙忍住。"不会的。"我固执地重复，"我们再想办法。我可以...我可以找我爸妈借钱..."
"不！"她猛地抬头，眼睛通红，"绝对不行。我不会接受你的钱。"
"为什么？"我上前一步，"我们是恋人啊，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因为..."她的声音哽住了，"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平等了。我不想...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心里。我再次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傻瓜，"我的声音也哽咽了，"你从来不是负担。你照顾我那么多次，我胃痛的时候、发烧的时候...现在让我帮你一次，不行吗？"
她在我怀里僵住，然后突然崩溃般大哭起来。我紧紧抱着她，感受她的泪水浸湿我的肩膀。胃痛越来越剧烈，但我一动不动，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我一遍遍重复，像是在念咒语，"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知过了多久，方沐霖的抽泣渐渐平息。她从我怀中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桃子。"对不起。"她小声说，"我不该这样..."
"你不需要道歉。"我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的泪痕，"我们下午再去找校长，一起。我会帮你说服他。"
她看着我，眼神脆弱得像只受惊的小鹿。"你真的要陪我？"
"当然。"我点点头，尽管胃部的绞痛让我额头冒出冷汗，"我们说好了的，一起面对。"
方沐霖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虽然转瞬即逝。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你脸色好白。"她突然警觉起来，"是不是胃又疼了？"
我摇摇头，但骗不过她。她的表情立刻从悲伤转为担忧。
我勉强站直身体，但一阵剧痛让我不得不弯腰按住胃部。
"该死。"她低声咒骂，扶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深呼吸，慢慢来。"
我照她说的做，但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冷汗顺着我的后背流下，浸湿了校服。方沐霖跪在我面前，一只手轻按在我的胃部，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
"太凉了。"她皱眉，"你的手像冰块一样。"
我勉强笑了笑。"你刚才...手也很凉..."
她没理会我的调侃，专注地按摩着我的胃部，手法娴熟而轻柔。"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摇摇头。"下午...还要去见校长..."
"别想那个了。"她坚决地说，"你的身体更重要。"
"不。"我抓住她的手，"我们说好的...一起..."
方沐霖的眼睛又湿润了。"星言..."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等待这一波疼痛过去，"真的...好多了。"
她怀疑地看着我，但没再坚持。我们就这样在空教室里待了一会儿，我努力控制呼吸，她则继续帮我按摩。渐渐地，疼痛从尖锐变得钝重，至少可以忍受了。
"好点了吗？"她小声问。
我点点头。实际上，疼痛仍在，但我不想让她担心。"嗯，好多了。"
她松了口气，额头抵在我的膝盖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别自责了。"
方沐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已经不再流泪。"我本来想...自己解决一切。不想让你担心。"
"我知道。"我微笑，"但你忘了吗？我们是一体的。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她站起身，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谢谢你，星言。"
"谢什么？"
"谢谢你...存在。"她轻声说，嘴角微微上扬。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尽管眼睛还肿着，脸色苍白，但此刻的她在我眼中美得惊人。我伸手拉住她，让她坐在我身边。
"我们下午怎么说服校长？"我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缓解胃部不适。
方沐霖思考了一会儿。"我准备了成绩单和获奖证书...还有社区服务的证明。"她咬了咬嘴唇，"但最有力的应该是...家庭收入证明。"
"你带了吗？"
她摇摇头。"我爸...他不愿意提供。他觉得丢脸。"
我握住她的手。"那我们就用其他方式证明。你的努力、你的进步...还有..."我突然想到一点，"你对学校的贡献！你是学生会副主席，组织了那么多活动..."
方沐霖的眼睛亮了起来。"对...还有上学期我发起的环保社团，被评为区优秀社团..."
我们越说越兴奋，方沐霖甚至拿出笔记本开始列要点。看着她重燃希望的样子，我的胃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这就是我爱的方沐霖——永远不轻易放弃。
"还有一件事。"她突然严肃起来，"如果...如果校长问起我们的关系..."
我心跳漏了一拍。"你觉得...他知道？"
"学校里有人猜到了。"她轻声说，"可能会传到校长耳朵里。"
我咬了咬嘴唇。"那我们就...诚实地告诉他。这不应该影响奖学金评定。"
方沐霖惊讶地看着我。"你愿意...公开？"
"为了你，我愿意。"我坚定地说，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反正...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的。"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星言..."
午休铃响了，我们决定先去吃午饭。方沐霖坚持去校外给我买养胃粥，而我则被命令在教室休息。她离开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也回以微笑，尽管胃部仍隐隐作痛。无论下午见校长的结果如何，至少此刻，我们还有希望，还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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