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业升很头疼。
徐业升很无奈。
他坐在客厅里，看着对面姿态从容的吴二白，真想敲敲自己闺女的脑袋，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这招惹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年，因着徐雾反复拒绝他们的心意，那些狂热的追求者，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来家里拜访，试图从他这个做父亲的这里寻找突破口。徐业升早已习惯了，甚至可以说，已经修炼出了一套应对各种类型男人的心得——从羞涩内向到自信爆棚，从骄傲自负到聪明圆滑，从执着坚韧到脾气急躁……徐业升自觉也算是见识过了人类百态，阅历颇丰。
但是，能像面前这个家伙一样麻烦的，难以应付的……
他还真是长了眼。
“看来她还要一会儿才回来，我给你倒杯水吧？”
徐业升起身。
吴二白却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语气格外的谦逊有礼：“您太客气了，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他说着，竟真的起身，极其自然的走向一旁的茶柜，取出茶叶罐和一套素雅的茶具，为徐业升冲泡了一杯热茶，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他轻轻将茶杯放在徐业升面前。
“……”
徐业升看着那杯澄澈的茶汤，又看看他，心情五味杂陈。
不是因为这人泡茶的手艺非常老道，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而是因为对方刚才那一系列动作——他对茶具摆放的位置、热水壶在哪里，甚至徐业升惯用的茶杯是哪一个，都熟悉得离奇。
——那种反客为主的从容，让徐业升反而更像个局促的客人。
而这家伙带来的礼品，更是让他心惊。
他前两天因为给学生讲课，情绪激动了些，嗓子有些沙哑，这年轻人带来的礼物里，就赫然有几盒市面上极难买到、价格不菲的珍稀药材和润喉补品。他最近正在为一项研究缺少几份关键的档案而发愁，吴二白带来的几本古籍，就正好填补了那些空白。连他觉得自己的手表有些旧了，想要换一块，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吴二白的礼物里却已经将其包含。
——你就说，换做是你，面对这样一份“贴心”到极致的礼品，你是会觉得感激，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徐业升端起那杯温度适中的茶，将其咽进肚子里，却感觉自己从食道到胃部，尽是冷意。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的碰撞声。
徐业升抬起眼睛，想要提醒自己的孩子。
“回来了？缈缈，你——”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在玄关处一闪，已经消失在拐角处，跑得比风还快，只留下一句急促的话飘散在空气中：
“有客人吗？我有点事要处理，稍等我一下哦，别急！谢谢谢谢！”
“……这孩子。”
做父亲的只能露出无奈的微笑，跟吴二白道歉。
坐在靠窗位置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眼神平静温和。
“当然没有关系。”
——他轻声说，于是，所有真实的情绪，都被完美的收敛在了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里。
*
但徐雾并没有被他的这副模样欺骗。
——拜托，他能找上门来，就说明他不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东西！
她也算是懂得什么叫如坐针毡了TAT。
接下来的时间，女孩黏着自己父亲。徐业升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称得上是寸步不离，坚决不落单。
吴二白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极轻的笑了一声，像极了玩味。
可等徐雾看过去的时候，他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小雾，明天下午，剧院有一出新排的《游园惊梦》，票很难得。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你一同欣赏？”
他柔声问。
徐雾：……
那个吧，那个，我这两天不是很想见人欸。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想拒绝。
可就在这时，吴二白的目光，缓缓停留于少女饱满欲滴的唇瓣上，透出无限的深意。
“……”
徐雾的指尖微微蜷曲。
——她刚才照着镜子，什么方法都想了一遍，各种颜色的口红涂了又擦，甚至连粉底都尝试着盖了一层。结果就是：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心思缜密的家伙，肯定还是能发现不对。
吴二白是这样的人吗？
……
哈哈。答案好像有点太明显了。
徐雾：(╥ω╥`)
甚至，因着她刚才的一通折腾，少女本就娇艳柔嫩的唇，越发透出如同樱桃般的绯红，惹人爱怜……也让人生出更多的阴暗思绪。
尤其是——
这痕迹并不是来源于他。
【……呵。】
吴二白似乎要起身靠近。
徐雾：！
她本能的躲了一下。
在男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中，徐雾总算回神，若无其事般露出灿烂的笑意，眸光潋滟：“那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对戏曲不是很了解，如果你不在乎——当然。我很愿意。”
吴二白轻笑：“你永远不必有这个担心。”
“……”
“明天，我会准时来接你……感谢你，愿意满足我的小小心愿，小雾。”
徐雾：……真的是小心愿吗？
哈哈。
直到他离开很久了，小姑娘还是坐在那里，盯着茶杯，好像被上面的花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可以说吗……？】
【明明父亲就坐在旁边，明明他已经走了……可是……她不想承认，但她的家，好像也不再是她的安全区。】
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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