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暴雨总算歇了口气，天刚蒙蒙亮，灰扑扑的云压得很低。城郊废弃工厂外拉起了黄色警戒线，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像是谁在低声哭。空气里一股子铁锈和消毒水混在一起的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警车红蓝灯光在湿漉漉的地上晃来晃去，把周围的断壁残垣照得忽明忽暗。临时搭的防水棚下面，沾血的纱布扔了一地，还有那个摔得四分五裂的U盘壳子。

张浩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住院通知单，指节都白了。纸边被雨水泡得发潮，"李薇"两个字晕开了，看着有点模糊。他一步步走向靠在棚子边的苏梅，每走一步，地上的积水就溅起一小点儿。

苏梅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最后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白大褂上的血渍混着雨水，一块深一块浅。她头发乱糟糟的，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可她好像感觉不到疼，就那么低着头，盯着地上的水洼发呆。

"三年前？"张浩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苏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梅没抬头，肩膀倒是抖了一下。

张浩往前逼近一步，把那张单子杵到她脸前。纸角都快戳到她鼻子了："李薇？这是薇薇，对不对！你干嘛一直瞒着我？她三年前就住院了，是不是？"

苏梅这才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混着脸上的雨水，一道一道往下淌。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她不让我说......求求你......"

"求我？"张浩笑了一声，听着有点像哭，"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从医学院那会儿就在一起！你居然帮她瞒着我这件事？"

他脑子"嗡"的一下，七年前的事儿突然冒了出来。毕业典礼那天，大家都穿着学士服，挤在学校门口拍照。他站中间，薇薇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他旁边，笑得眼睛都没了。那时候她头发多好啊，又黑又长，扎着马尾，一晃一晃的。

他记得照片上，苏梅就站在薇薇后面一点点，也穿着学士服，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边角都磨破了。那时候谁也没注意，她耳后有颗小小的红痣。跟现在一样，一点没变。

"她求我保密......"苏梅突然提高了声音，嗓子都劈了，"她在我那儿哭了整整一夜！跟我说，绝对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

她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浑身发抖："她说要是让你知道了......你肯定会离开她......"

张浩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可一点儿没觉得疼。

他想起薇薇化疗那段时间，头发掉得厉害，后来干脆剃光了。他还开玩笑说，原来你是小光头啊。那时候薇薇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笑，说光头多凉快。

"所以她头发......"张浩的声音也开始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起来了，有一次他还抱怨，说你怎么不把头发留长点，女孩子长头发多好看。当时薇薇什么都没说，就一个劲儿给他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