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新一年的冬天,相比去年,要暖和一些。肖战戴上了厚厚的围巾,也顺便给王一博买了一条同款。
走进教室,眼镜上迅速蒙上一层白雾。
第二次模考,他的成绩依然在退步。高中前两年都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成绩在一个暑假之后急转直下,班主任看起来比肖战本人还要着急。
“肖战,你是不是紧张高考?”班主任郑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据说前几年被评为优秀教师,这几年学生资质平平,唯独这一届的肖战,颇有再给她扬眉吐气一番的可能性,“你要知道,你就算要出国,高考成绩也是很重要的。”
“我不是,老师,”肖战盯着试卷上的红叉,很平静地摇头,“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我弟弟今年才上小学,我得照顾他,这段时间没有安排好精力时间,但是我会尽快调整的。”
肖战说得诚恳,也没那些虚头巴脑的话,郑老师对他们家的事有所耳闻,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她叮嘱肖战一定做好错题整理,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导几句“注意休息”云云,便放肖战回去了。
刚在座位上坐下,身边便吹过一阵清风,紧接着,肖战抬起头来,果不其然,正对上了赵书宇的眼睛。
“哎,书宇,”肖战抬了一下眼睛,又迅速低下头去摆弄着卷子,声音里有些沮丧,“刚又被老郑叫过去了。”
“你就是太优秀了,”赵书宇一双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托着腮,“看我,就考这几分老师都懒得管了。”
“你个艺考生跟我们比什么?”说到这里,肖战笔下停了停,“报的什么专业?”
“播音主持。”
“不错。”肖战肉眼可见的敷衍,赵书宇拿他没什么办法——他知道肖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心里有点事情,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赵书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肖战这才意识到自己态度是不是太过于冷淡,他推推眼镜,“艺考报名了吗?”
“报了,”赵书宇顺了顺筋又坐回去,“哎,你弟这刚又开始上学,怎么样?”
“就那样吧。”提到王一博,肖战的注意力这才转回来,“就是小孩子,我能做的比较有限。”
“你呀,唉,”赵书宇踱了几步,“自己心里多在意,连我都不说。今天晚自习,你也肯定不参加的吧?”
“嗯,”肖战依然那副寡言的样子,微笑着回应,“我得去接一博。”
“那我陪你?”
“你不上晚自习?”
“翘了它。”
肖战终于把笔放下了,指头随意地点着桌面,“好啊,你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只是,他可能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的,”上课铃响了,赵书宇从肖战身边窜起来,“就这么定了,放学记得找我哦。”
下午五点钟,肖战拽着赵书宇的胳膊,冒着雨跑到王一博的学校门口,找了半晌,才看到蹲在学校门口亭子里的弟弟。
“一博!”肖战刚刚叫出一声,王一博便跳起来扑到他怀里。
“哥哥!”
站在一旁的赵书宇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看到肖战身上的一层薄雨蹭在了王一博的脸上。
“对不起啊,没想到下雨,没带伞,来晚了。”
“嗯。”王一博在肖战身前捂着,只有嗡嗡的声音。这是哥哥第一次接他迟到,他在校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雨下得噼里啪啦响,小孩子冷成一团,也坚持站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等着肖战来。
“咳......”
赵书宇略显尴尬地站在一侧,找准机会咳了一声,肖战这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抱着王一博的肩膀把他转过去看着赵书宇的方向,“这是我同学,赵书宇,叫书宇哥。”
“书宇哥。”王一博张开五根手指头打了个招呼。
“初次见面。”赵书宇歪着头笑了笑,也回应着招了招手,“以后找不到你哥就来找我。”
“说什么呢?”肖战把王一博拉到马路对面的文具店里躲雨,拍了拍王一博肩上的雨水,“一博不可能找不到我。”
“就是。”在肖战宠溺的笑里,王一博骄傲地扬起脸,冲赵书宇抬了抬下巴。
赵书宇也没再说什么,摊着手,“行,不可能找不到。怎么的,吃饭去?”
“不在外面吃,我就吃哥哥做的饭。”王一博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在想要吆喝肖战做什么饭。
“啊对,一博不在外头吃,”肖战搂紧他,“我们回家咯,书宇,你也淋雨了,回家记得暖和暖和。”
看着在浴室里抖着头上的水珠的王一博,肖战觉得他特别像快乐的小企鹅,毛茸茸的脑袋,亮亮的眼睛和轻易就会上扬的嘴角。
右侧太阳穴向上两厘米的地方,有一道疤,王一博不问,他就不会说。
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饭,母亲依然还是在饭菜端上桌的时候精准地回到家告诉他们,父亲今天不回来了。
王一博塞着满口的食物,张开嘴差些被米饭噎到,“怎么好久都不见爸爸了?”
“爸爸工作忙,”肖战边给他递过去一杯水,边向母亲使了个眼色,“哥哥在,还不够吗?”
“够!”小孩子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女人欣慰地笑笑,洗完手后坐在王一博的对面,“一博,这周末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一起陪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我要......”母亲在桌下轻踢了肖战一脚,肖战把之后的“复习考试”咽了下去,埋头又扒了几口饭。
饭后,王一博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去写作业,肖战和母亲并排坐在沙发上。脸上僵硬的笑消失了,肖战脸上显出了疲态。
“妈,如果下次答应他的事不能做到,就不要答应,”肖战揉了揉眉心,“你说要带一博去游乐园,他真的会信。”
“咱们两个陪他去,”女人声音有些尖锐,又怕王一博听到似的降低了音量,“你爸他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做不到就不要承诺,承诺了就要做到,这是你们从小就教......”
“战战,”母亲打断肖战的话,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见犹怜,“一博不知道,你难道不懂,我为什么不跟你爸一起吗?”
女人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肖战盯着她,逐渐失了底气。
“战战,我和你爸迟早要分开,只是不能是现在,一博也迟早要知道,当然也不是现在。我们不能陪你们走到最后,你也一定,迟早会有自己的家庭,你懂吗?”
家庭,是什么?肖战忍不住把头扭到一边抹了一把眼睛,指尖沾上了些晶莹。
美好的东西都是没有长效性的,尤其是假象,金玉其外幸福美满的“家”,这层脆弱的虚晃的壳子要多么困难才能遮得住支离破碎的败絮其中?
“但是只能这样,不是吗?”肖战的情绪有些失控,却只能尽量放低声音地嘶吼,喉咙里像堵着巨石,“妈,我不想让一博知道,哪怕我知道他迟早都会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您知道吗?我愿意瞒着他,我就愿意给他营造一个完美的,和睦的家庭,都是我愿意,我愿意的,我心甘情愿的,您懂吗?”
“这不可能,战战!”女人掉了眼泪,泪珠划过她已有些皱纹的脸庞,“你必须要有自己的生活,你要出国留学,你就去,你要结婚生子,你就要这样做,你要离开,你就不能——”
“哥哥......”
身后传来细细的一声让母亲的声音戛然而止,肖战猛地站起身,转过去看向从卧室门探出头来的王一博——他不知道王一博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博......”
“哥哥,我这道题不会......”小孩子端着数学题册,踩着小拖鞋吧嗒吧嗒走过来,肖战看到他的眼眶有些红。
“哪道题不会?”肖战迅速将他拥进怀里,一同捧着那本作业,以最快的速度与王一博一起到卧室去,“哪道题?哥哥给你讲。”
关上了门,王一博撅起了小嘴,抬着头看向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哥哥,已是泪流满面,“哥哥,妈妈说你要离开,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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