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石阶被晒得发烫,我踩着血靴印一步步往上走。
林隐舟第一个冲下来,袍角扫起尘土。他一把抱住我,力道大得肋骨生疼。“活着就好……”他嗓子哑得不像话,手掌死死按在我后脑勺,像怕我化成烟散了。
我任他抱着,鼻尖全是血腥味混着他衣领上的檀香。
陆九渊倚在朱漆柱子上啃梨,汁水顺着下巴滴到前襟。等我跪到他跟前了,他才把梨核一抛,在袍子上擦了擦手。
“师尊,我要修无情道。”
沈青悟正给我倒茶,壶嘴“当啷”磕在杯沿。楚昭南一把按住她发抖的手腕。
陆九渊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行啊。”他伸手弹了下我眉心,“正好,省得你天天半夜蹲房顶上哭。”
林隐舟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陆九渊在湘西的雨里蹲了三天,终于等到张家人从墓里爬出来。张临川背着个血葫芦似的男人,裤腿里还缠着半截黑毛蛇。
“陆兄,搭把手!”
他拎着那人后领子拽上来,指腹蹭到对方颈侧一道陈年疤——是洛阳铲的痕迹。这家人连睡觉都带着土腥味。
张临川的妻子煮姜汤时,陆九渊蹲在门槛上削梨。刀尖一转,果皮垂成长长一条。“我有个小徒弟,叫浮烬。”他突然说,“使双刀,脾气倔得像头驴。”
“要不这样。”张临川接过梨咬得汁水四溅,“要是我媳妇这胎生的是闺女,就让她们当姐妹。要是儿子……”他咧嘴一笑,“咱们结个亲家?”
“好啊!”陆九渊一拍大腿,梨皮断了。
夜风卷着湿气灌进领口,他忽然僵住。“哎呀坏了。”冰糖在齿间咔咔碎响,“那丫头……修了无情道。”
张临川的笑凝在脸上。屋檐滴水声里,白玛默默把定亲用的长命锁塞回了箱底
陆九渊把最后一块冰糖咬得咯嘣响,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
“害,看造化吧。”他咧嘴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张临川送他到村口,两人都没说话。雨后的泥路湿泞,踩上去黏鞋底。
几个月同生共死,换旁人半辈子交情都够了。
“走了。”陆九渊摆摆手,没回头。
张临川突然喊住他:“陆兄!”
他转身,看见对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抛过来——是半块桂花糕,边角都压碎了。
这傻子,昨儿听他提了句玄门吃不到这个。
陆九渊把糕点塞进袖袋,喉结滚了滚。“下回带浮烬那丫头来吃酒。”他顿了顿,“……要是她还肯认我这个师父”
山路拐弯时,他余光瞥见张临川还站在原地,像个黑黢黢的树桩子
陆九渊一脚踹开山门时,袍角还沾着湘西的泥。
“浮烬呢?”
林隐舟正在擦剑,闻声手一抖,剑锋在掌心拉出道血口子。
楚昭南从药架后头转出来,手里还捏着晒到一半的黄连。“她出山了。”
“去哪儿?”
“没说。”沈青悟掀帘子进来,眼圈发红,“留了封信,说去杀最后一个人。”
陆九渊盯着案几上那盏冷透的茶,突然笑了。“好得很。”铁核桃在掌心里碾得咯吱响,“老子才走三个月,这小畜生就——”
林隐舟的剑“哐当”砸在地上
陆九渊站在山崖上,铁核桃转得飞快。
“那群人该到了吧……”他眯眼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妈的,可别让老子赌错了。”
浮烬睁开眼时,屋顶的霉斑正往下滴水,砸在额头上。
“小姑娘,醒了?”
床边坐着个穿长衫的男人,正用帕子擦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睛。
“这是哪儿?”她嗓子哑得像被火燎过,肋骨下的刀伤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疼。
“汪家。”男人戴上眼镜,镜链晃出冷光,“从今天起,你是汪家的外围人员”
浮烬猛地撑起身子,伤口崩裂的血腥味瞬间漫开。
汪家,谁?不认识
男人按住她肩膀,力道温和却不容反抗。“别急,你师父跟我们……有点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