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邀约

银质请柬静卧在雕花托盘里，烫金的“马尔福庄园”字样泛着程式化的光泽。塞巴斯蒂安用魔杖轻轻将它推到艾黛拉面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星夜回旋曲》练熟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特意嘱咐，让你务必演奏一曲——这是和纯血家族加深联系的机会，布莱克家的奥赖恩夫妇、莱斯特兰奇家的长辈都会到场，你得好好表现。”他抬眼看向艾黛拉，又添了句，“结束后跟我去见他们，后天庄园有茶会，他们会带孩子同来，你该学着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多洛雷斯这时走过来，指尖拂过艾黛拉礼裙领口的褶皱，目光扫向一旁的阿德里安：“学学你哥哥，上周莱斯特兰奇家的宴会上，应对得多得体。”阿德里安只是微微颔首，深蓝色眼眸沉静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角落里，裹着鹅黄色披肩的塞西莉亚蜷在软垫上，金发软软搭在肩头，像只敛着翅膀的小绒鸟。她见艾黛拉望过来，便细声细气地说：“我往你琴盒里塞了月桂花干，闻着香。”

马尔福庄园的宴会厅里，水晶灯的光漫在地板上，像铺了层碎银。阿布拉克萨斯与塞巴斯蒂安在壁炉边交谈，卢修斯、纳西莎这些小辈聚在窗边，说着精心编排的客套话。

艾黛拉候场时，看见阿德里安正低声教塞西莉亚认人：“那个是莱斯特兰奇家的小子，说话要称‘先生’。”小丫头点点头，灰蓝眼眸怯生生的，指尖捏着哥哥的衣角。

目光无意识扫过回廊，忽然定住了——露台栏旁那里站着个男孩，黑色小礼服的领口敞着，微卷的黑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正单手撑着栏杆看月亮，姿态随意得像在自家后院。他没像其他人那样端着架子，连眼神都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鲜活，和这满是规矩的场合格格不入。

是西里斯。艾黛拉心里轻轻一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和长辈们闲聊时说的“没规矩”“不像样”全然不同，他身上有种不管不顾的鲜活，像株长在规矩石缝里的野草。她见过太多纯血家族的男孩，像卢修斯那样一丝不苟的，像阿德里安那样沉稳内敛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像团不肯被驯服的火焰，连站在那里都像在无声地反抗着什么，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登台演奏时，琴音漫开，她指尖在琴弦上滑动，目光无意识地往回廊飘去——恰好撞进一双灰黑眼眸里。西里斯不知何时转过身，正望着她的方向，没有端着刻意的微笑，只是随意地靠在栏杆上，眼神清亮，带着点直白的好奇。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似乎也没料到会被撞见，却没半分局促，反而轻轻挑了下眉，嘴角勾起抹漫不经心的笑。

艾黛拉心头一跳，慌忙转回头，指尖在琴弦上错了半个音，又很快稳住。

曲终谢幕，艾黛拉刚走下台，纳西莎就迎了上来，白裙轻晃：“艾黛拉，你拉琴时的样子像裹在星光里，”她眼尾弯起柔和的弧度，“后天你家的茶会，母亲说务必请你再拉一曲——上次听你提过新练了支民谣，我们都想听听。”

卢修斯也走过来，指尖轻叩着杯壁：“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技艺精湛，后天茶会若能再展琴艺，定是全场焦点。”

正说着，西里斯晃了过来，步子随意得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他在艾黛拉面前站定，灰黑眼睛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视线先扫过窗外的月亮，又落回她身上，语气里藏着点认真：“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刚才你拉到最柔那一段时，月亮正巧从云里钻出来，银晃晃的光洒在琴上——倒像是特地来衬你这曲子似的。”

话音刚落，阿德里安牵着塞西莉亚走了过来。小姑娘从哥哥身后探出头，圆眼睛盯着西里斯的卷发，忽然小声说：“像……卷毛狗。”说完就往哥哥怀里缩了缩，只留一小截金发梢露在外面。

西里斯愣了下，随即低笑出声，弯腰冲小丫头眨眼睛：“卷毛狗可比这些假正经的人有意思多了，对吧？”他声音放得轻，没半点冒犯，倒像在跟同龄孩子搭话。塞西莉亚被他逗得肩膀轻轻抖，从哥哥怀里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瞟了他一眼又赶紧闭上，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直起身时，西里斯顺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卷发，转头看向艾黛拉。月光在他灰蓝色的瞳孔里晃了晃，方才逗弄小姑娘的促狭劲儿淡了些，语气随意却清晰：“我是西里斯·布莱克。”他瞥了眼不远处正端着架子寒暄的长辈们，唇角勾起点漫不经心的弧度，“总听人叫‘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听着倒生分。你该有自己的名字吧？”

“艾黛拉。”她报上名字，目光落在他被风揉得更显蓬松的卷发上，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我妹妹很少主动跟人说话。”

“大概是我这‘卷毛狗’看着亲切。”西里斯笑起来，指尖无意识地卷了卷自己的发梢，往长辈们聚集的方向又扫了眼，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添了点神秘的雀跃：“说起来，后天茶会要是觉得闷，郊外的紫藤花园这个季节花开得正好，一串串垂下来像紫色瀑布，风过会带点淡甜香，混着草气，比屋里的熏香清爽些——总比听客套话有意思。”

他微微直了直身，灰黑眼睛在灯光下亮了亮：“茶会过半时，我在花园东侧的榛子树旁等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带你抄近路过去看看，顺便闻闻那味道。”

“西里斯！过来见过格林格拉斯先生！”奥赖恩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训斥的意味。他耸耸肩，冲艾黛拉和塞西莉亚挥手，转身时故意踩了踩卢修斯的鞋跟，惹得对方皱眉，自己却笑着跑开了，卷发在灯光下跳得像团小火焰。

艾黛拉望着西里斯远去的方向，指尖碰了碰琴盒，月桂的淡香混着夜风飘来。风里明明是厅内的熏香，偏让她想起紫藤花的气息。

塞西莉亚拽拽她的裙角：“卷毛哥哥会等吗？”

她没应声，只拍了拍妹妹的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回廊尽头——那里空着，却像留着道鲜活的影子，与满室规矩泾渭分明。指尖还停在琴盒上，像在等一个藏在风里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