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枯藤花架后冲了出来!速度之快,动作之决绝,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噗通!
又是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水花溅得更高!
岸边的惊呼瞬间变成了愕然的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穿着俗艳桃红棉袍、像只笨拙的落汤鸡般砸进水里的身影——是那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惹人发笑的安答应!
安陵容一入水,刺骨的冰寒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几乎让她心脏停跳!前世被推入冰冷荷花池溺毙的恐怖记忆如同鬼魅般袭来,与此刻的冰冷绝望重叠,几乎要击溃她的神志。她猛地呛了一口水,腥冷的池水灌入鼻腔,带来剧烈的灼痛和窒息感。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一个声音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嘶吼。不是为甄嬛,更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这重活一世、尚未展开的性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四肢在冰冷的束缚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在水中沉浮挣扎、越来越无力的淡蓝色身影扑腾过去。水下的阻力巨大,棉袍吸饱了水,沉重得如同铁甲。每一次划动都像是在泥沼中挣扎,每一次靠近都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
终于,她的手指触到了甄嬛冰冷的手臂!
“抓……抓住我!”安陵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被水呛得破碎不堪。
甄嬛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身体本能地胡乱抓挠着。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抠住了安陵容的手腕,指甲甚至划破了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突如其来的拖拽力,让安陵容自己也猛地向下沉去!
冰冷的池水再次没过头顶。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安陵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对华妃,对这吃人的深宫,更是对这不公的命运!她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放手!你这样……我们都得死!”安陵容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朝着意识模糊的甄嬛厉喝,同时狠狠一挣,试图甩开那只拖拽她的手。混乱中,她的另一只手在水中胡乱摸索,猛地抓住了甄嬛腰间的丝绦!
就是现在!
安陵容爆发出全身仅存的力气,双腿在池底淤泥中狠狠一蹬,借着那股反冲之力,拖着甄嬛沉重的身体,拼命向水面上那一点微弱的光亮挣扎而去!
“哗啦——!”
两个湿漉漉的身影终于像破水而出的鱼儿一般,跃出了水面!“出来了!出来了!”岸上爆发出巨大的喧哗!
“快!快拉上来!”沈眉带着哭腔的尖叫。
早有反应过来的太监,手忙脚乱地伸出长竿、绳索。安陵容死死抓住递到眼前的竹竿,冰凉粗糙的竹节硌得她生疼,却如同救命稻草。她一边死死攥着竹竿,一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甄嬛的身体奋力向上托举。
“抓住……她!”安陵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几个太监七手八脚,终于将昏迷不醒、脸色青紫的甄嬛拖上了岸。沈眉庄立刻扑上去,哭喊着摇晃她:“嬛儿!嬛儿!你醒醒!”
安陵容自己犹如那风中残烛,被连拖带拽地拉上了岸。冰冷的空气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瞬间将她那湿透的身躯紧紧包裹,仿佛无数把锋利的冰刀,无情地切割着她那娇嫩的皮肤。她如同那被抽走了脊梁骨的人一般,瘫软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震碎。那桃红色的棉袍,此刻也如同那被玷污的花朵,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颜色变得暗沉污浊,仿佛失去了生机。她的头发如同一团乱麻,凌乱地贴在脸上、脖子上,使她看上去狼狈至极。她蜷缩着身体,宛如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濒死的雏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那声音仿佛是从她那破碎的肺里发出的,火辣辣地疼,仿佛要将她的生命之火扑灭。
“太医!快传太医!”皇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惶,指挥着混乱的场面。
华妃站在人群稍远处,紫貂斗篷衬得她容颜更盛,只是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此刻却像是覆盖了一层薄冰。她冷冷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甄嬛,又扫过旁边抖成一团的安陵容,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尤其是看着安陵容时,那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带着毫不掩饰的错愕、审视和一种被蝼蚁冒犯的、冰冷的怒意。
一个太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跑开去传太医,场面依旧混乱不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而隐含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惊雷般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怎么回事?!”
明黄色的身影在宫人的簇拥下大步而来,正是闻讯赶来的皇帝。他脸色沉肃,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狼藉的现场——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甄嬛,哭得几乎昏厥的沈眉庄,还有……那个蜷缩在冰冷地面上、抖得不成样子、浑身湿透狼狈的安答应。
皇帝的目光如同两道冷冽的寒芒,紧紧地锁住甄嬛那苍白如纸的面庞,仿佛要透过她的外表,洞悉她内心的每一丝波动。然而,仅仅是片刻的凝视,皇帝的眉头便紧紧地皱起,似乎对眼前所见的景象感到十分不悦。
紧接着,皇帝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缓缓地从甄嬛身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的安陵容身上。安陵容此时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她那身湿透的、俗艳的桃红棉袍,此刻正紧紧地包裹着她那单薄而颤抖的身躯,使得她看起来愈发显得弱小和可怜。
她的头发散乱不堪,像是被狂风肆虐过一般,几缕发丝还黏附在她那沾满污泥和水草的脸颊上。她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冻得乌紫,毫无血色,整个人就如同在狂风暴雨中被无情摧残的残花一般,令人心生不忍。
皇帝凝视着安陵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略带讶异的口吻轻声问道:“安答应?”这三个字虽然说得很轻,但其中却蕴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显然,皇帝认出了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正是当初在选秀时给他留下“素净有趣”印象的安陵容。
然而,此时此刻的安陵容,与皇帝记忆中的那个瑟缩黯淡的形象虽然有所重叠,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