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房外。
汹涌的活水正源源不断地冲入莲塘,稀释着墨绿色的毒液。但毒性的猛烈超乎想象,许多莲株依旧在迅速枯萎。
然而,就在那声只有江澄能“听”到的龙吟响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以江澄所在的闸房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带着煌煌正气的灼热波动,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至整个莲塘!
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蔫头耷脑、边缘焦黑枯萎的莲叶,如同被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起来!
叶片上那代表死亡的焦黑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耀眼的金红色!如同熔化的黄金混合了最炽热的霞光!
不仅仅是被稀释区域的莲叶,整个莲塘中,凡是被这股灼热波动扫过的莲株,都在发生着惊人的蜕变!
枯萎的莲叶重生,焕发出金红的光泽!含苞的花蕾骤然绽放,花瓣不再是寻常的粉白或淡紫,而是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灼灼其华,呈现出一种纯粹、炽烈、尊贵无比的金红!
连那浑浊发绿的塘水,在金红莲光的映照下,都仿佛被净化,重新变得清澈,水面上蒸腾起淡淡的、带着奇异莲香的白雾!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原本死气沉沉、毒气弥漫的莲塘,竟焕然一新!不,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神迹!
满塘金红!莲叶如金玉,莲花似火燃!馥郁而清冽的异香取代了腥臭,弥漫在整个莲花坞上空!
“天……天啊!”
“神迹!这是神迹!”
“莲神显灵了!莲神庇佑我莲花坞啊!”
塘边目睹了这惊人一幕的仆役和闻讯赶来的弟子们,纷纷跪倒在地,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满塘金红顶礼膜拜。
就在这时——
“阿澄!”
一声饱含着惊怒与焦急的厉喝,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传来!
紫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落在闸房门口。虞紫鸢一脸寒霜,周身紫电噼啪作响,显然是接到急报后以最快速度赶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闸房内瘫倒在地、嘴角染血、小脸惨白如纸、已然昏迷过去的江澄!
她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然而,当她凌厉的目光扫过闸房外那满塘璀璨夺目、生机勃勃的金红莲海时,那翻涌的惊怒和恐慌,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无法言喻的震惊所取代!
这……这是……
她快步冲进闸房,蹲下身,一把将昏迷的儿子抱入怀中。手指迅速搭上他的脉门。
触手冰凉,脉搏微弱紊乱,显然是灵力严重透支甚至反噬的迹象!但奇异的是,在那枯竭混乱的脉象之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灼热与威严气息的奇异力量,如同潜龙在渊,正缓缓流转,自发地护住他的心脉,并温和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
虞夫人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一丝,但眼中的凝重丝毫未减。她小心翼翼地探查着那股奇异力量的来源,最终,她的指尖停留在江澄的丹田气海处。
那里,虽然微弱,却残留着一丝……让她都感到心悸的、古老而尊贵的威压余韵。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闸房外那满塘金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莲花。那金红的光芒,仿佛与她怀中儿子丹田处残留的气息同源而生。
难道……
一个近乎荒谬却无比契合眼前神迹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江澄在她怀里似乎因疼痛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嘤咛。
虞夫人立刻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和嘴角刺目的血迹。所有因神迹而生的震惊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和怒火取代。
她按着他脉门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想确认他无性命之忧,口中却习惯性地吐出冰冷的斥责:
“…逞什么能!”
然而,就在这句斥责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翘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快得如同幻觉。
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藏的骄傲与震撼。
她不再停留,抱着昏迷的江澄,紫色身影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闸房,朝着主院疾驰而去。
只留下满塘新生的金红莲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奇异而馥郁的芬芳,如同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奇迹的诞生,和一个沉睡力量的初次觉醒。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幽暗的深潭之底,四周是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丹田处一点微弱却灼热的暖意,如同深海中唯一的灯火,固执地燃烧着,守护着最后一丝清明。
江澄感觉自己漂浮着,身体轻得没有一丝重量。耳边似乎有模糊的声响,像是水流,又像是压抑的、带着焦灼的呼吸声。
“阿澄……” 是谁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颤抖?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不知过了多久,那点丹田的暖意终于壮大,如同破冰的春流,缓缓流淌过干涸枯裂的经脉,带来细微却清晰的麻痒和刺痛。
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
他艰难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绣着精致的九瓣莲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檀香。
他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莲塘的剧毒、狂奔的闸房、绞盘的沉重、灵力的反噬、撕裂般的剧痛、还有那声震彻灵魂的龙吟和……满目燃烧的金红……
莲塘……怎么样了?
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全身的筋骨,尤其是丹田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又重重跌回枕上,额上瞬间沁出冷汗。
“醒了就别乱动。”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江澄猛地侧头。
虞紫鸢正坐在他床边的矮凳上,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紫色衣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绾着,面容冷肃。
她手里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药碗,袅袅白气模糊了她过于锐利的眉眼,却遮不住那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一丝疲惫。
她将药碗递到江澄唇边,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喝了。”
药汁浓黑,散发着刺鼻的苦涩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