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停在缝隙上方约一尺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灵力,试探性地靠近一条游弋的灵力丝线。
嗡——
指尖尚未真正触及,那丝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惊扰,猛地一颤!一股冰冷锐利的刺痛感瞬间沿着指尖窜入江澄手臂!
他闷哼一声,猛地缩手,小臂传来阵阵麻痹感。这禁制不仅警戒,还带着攻击性!强行触碰或破坏,必定会触发警报!
怎么办?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瞬间,那夜虞夫人哼唱的、破碎而古老的摇篮曲调,再次不受控制地在脑海深处盘旋起来:
“月照莲塘水悠悠……九曲回廊风穿柳……石桥三折通幽处……莲动影散西厢叩三……”
叩三!
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
江澄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沉默的缝隙。他不再尝试触碰那些危险的灵力丝线,而是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模仿着某种叩击的韵律,将三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隔空送向那道缝隙的边缘——笃,笃,笃。
三下,短促,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叩响一扇无形的门。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息,两息……
就在江澄几乎要以为这荒诞的尝试失败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机括咬合的脆响,从缝隙深处传来!紧接着,那些原本缓慢游弋、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灵力丝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安抚,瞬间变得柔和、黯淡,随即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湖水之中!
那道狭长的缝隙,在江澄屏息的注视下,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比湖水更加阴冷、更加陈腐、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气息,混合着微弱的水流,猛地从敞开的缝隙中涌出!
缝隙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实心泥土或岩石,而是一条倾斜向下、被幽暗彻底吞噬的甬道入口!
入口边缘的石壁异常光滑,显然是人工精心开凿打磨而成,上面似乎还刻着模糊的纹路。
幽深的通道如同巨兽的咽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和未知的诱惑。
江澄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歌谣!那不成调的歌谣,真的是口令!这甬道通往何处?虞夫人为何会哼唱开启它的口诀?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震惊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忘记了身处冰冷的水下。他下意识地向前探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江晚吟——!”
一声裹挟着滔天怒火、如同惊雷炸响般的厉喝,穿透水波,狠狠撞入江澄的耳膜!
他骇然回头!
只见上方水面光影剧烈晃动,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九天降下的雷霆,裹挟着狂暴的灵力,破开湖水,疾射而来!水浪被强大的力量排开,形成短暂的空腔。
虞紫鸢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庞此刻因狂怒而扭曲,凤眸之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紫色的衣袂在激荡的水流中猎猎翻飞,如同暴怒的狂龙!她周身散发的恐怖威压让周围的湖水都为之凝滞、颤栗!
她来得太快!太急!那眼神里的惊怒和后怕,远比纯粹的怒火更加骇人!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江澄的后领!他像一只毫无重量的小猫般被那只冰冷的手从水中粗暴地提了出来!
哗啦——!
水花四溅!
江澄浑身湿透,被重重地掼在水榭冰凉坚硬的地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本就虚弱的身体如同散了架般剧痛。他蜷缩着呛咳,冰冷的水珠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滴落。
虞紫鸢就站在他面前,浑身也湿了大半,紫色的华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因怒极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儿子,眼神里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找死别拖累江家!”
冰冷刻骨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凛冽的杀意。她猛地抬手,食指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弹向江澄的额头!
咚!
一声闷响!
江澄只觉得额头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凿了一下,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炸开!他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几乎被这一指弹得向后仰倒,额头上迅速红肿起一个骇人的大包。
“禁闭!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准踏出房门!”虞紫鸢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她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地上蜷缩的只是一件碍眼的垃圾。她猛地转身,紫袖翻飞,一道凌厉的紫色电光随着她掐诀的手指,狠狠射向湖面!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水下传来,整个镜湖都为之震颤!水波剧烈翻腾,那条刚刚开启的缝隙处爆开一团浑浊的泥浪。强大的禁制灵光瞬间亮起,如同一个巨大的紫色光罩倒扣而下,将那片水域彻底封死!光芒流转,带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比之前水下的警戒丝线强横了何止百倍!
做完这一切,虞紫鸢才像是稍稍发泄了胸中那几乎要炸裂的惊怒与后怕。她背对着江澄,胸口剧烈起伏,背影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冰冷的命令再次砸下:
“滚回去!”
江澄捂着剧痛红肿的额头,强忍着眩晕和翻腾的气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冷得刺骨。
他不敢抬头看母亲的背影,那浓烈的杀气和冰冷的疏离感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踉跄着,默默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和更沉重的心,一步一步,挪向自己那如同囚笼般的房间方向。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额头的剧痛和虞紫鸢那声“找死别拖累江家”的厉叱,在脑中嗡嗡作响。然而,在那片混乱的痛楚和冰冷之下,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顽固地盘踞着——那条被强行封闭的甬道,那光滑的石壁上刻着的纹路……惊鸿一瞥间,那图案深深烙印在眼底:九瓣莲!江氏宗族最核心的徽记!这绝非外敌潜入能布置的!它属于莲花坞,甚至……可能只属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