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清苑偏厅的灯火彻夜未熄，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久久不散。
府医和侍女们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为两位重伤的小公子处理伤口、灌下汤药。
江澄手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敷上了混合了九瓣莲蕊粉的“玉蟾生肌散”，药力温和却沛然，肉眼可见地开始收敛边缘的皮肉，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驱散着伤口深处残留的阴邪寒气。
魏婴后背撕裂的爪伤则被剜去腐肉，敷上了气味辛辣霸道的金疮药，剧烈的刺激让他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抽搐，冷汗浸透了额发。
虞紫鸢并未离开，她独自坐在内室与外厅相连的珠帘之后。
帘影摇曳，模糊了她冰冷的面容，只留下一个笔直得近乎僵硬的紫色剪影。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从自己莲簪上刮下的、已然失去光泽的九瓣莲金蕊残瓣，听着外间偶尔传来的压抑痛哼和药碗轻碰的声响，凤眸深处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惊涛骇浪——
后怕、暴怒、以及一种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作死的小畜生！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她死死攥着那片残蕊，仿佛要将它嵌入掌心。
三日后。
江澄率先从昏沉中醒来，手臂的剧痛已大为缓解，被九瓣莲蕊滋养过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麻痒的愈合感。
他第一时间挣扎着看向旁边榻上依旧昏睡的魏婴。
魏婴趴卧着，小脸苍白，后背裹着厚厚的纱布，呼吸微弱却平稳。
看着那刺目的白纱，江澄抿紧了唇，昏迷前魏婴扑上来挡爪、背着自己死命泅渡的画面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心脏。
又过了两日，魏婴才在高热退去后悠悠转醒。后背火辣辣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但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昏迷前江澄吐血倒下的惨状。
他费力地扭过头，对上江澄同样望过来的视线。
“阿澄！” 魏婴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急切，“你…你怎么样？手还疼吗？”
“死不了。”
江澄别开脸，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自在，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魏婴的后背，“你呢？烂肉没剜干净吧？”
“没…没事！” 魏婴努力想扯出个笑容，却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虞夫人给的药…劲儿真大！”
他想起昏迷前模糊听到的那句“用最霸道的金疮药”，心有余悸。
兄弟俩劫后余生、带着伤痛的短暂对视，被一声冰冷刺骨的冷哼打断。
“既然都死不了，就别躺在这里碍眼装死！”
虞紫鸢的身影如同裹着寒霜，出现在门口。
她一身利落的绛紫色劲装，长发高束，紫电化作的细长银鞭松松缠绕在她腕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她目光如电，冷冷扫过榻上两个脸色苍白的小崽子，最后定格在江澄那只被仔细包扎、隐隐透出金芒的手臂上。
“起来！”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去演武场。”
江澄和魏婴皆是一愣。伤还没好全，去演武场做什么？
“阿娘……” 江澄下意识想开口。
“闭嘴！”
虞紫鸢打断他，凤眸里是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严厉，“鬼哭坳的教训还没吃够？连区区噬魂阵都差点要了你们的命！若非侥幸…哼！废物点心！丢人现眼！”
她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在两人心上。尤其是“废物点心”四个字，让江澄的小脸瞬间涨红又褪成惨白，手臂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起来。
魏婴则愧疚地低下头，若非他恐惧拖累，若非他不够强……
“技不如人，就要挨打！挨打还不够，就得学！”
虞紫鸢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在两人身上，“江澄！你是我虞紫鸢的儿子！紫电的继承人！连自己的灵器都驯服不了，护不住身边人，你算什么少主？！”
她的目光又锐利地转向魏婴，带着刻骨的审视：“还有你！野小子！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往前冲？不知死活！江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劈头盖脸的训斥如同疾风骤雨，将两人心底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温情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难堪、羞愧和一种被点燃的不服输的倔强。
江澄猛地掀开被子，忍着痛就要下榻：“我去！”
魏婴也咬着牙，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也去！”
虞紫鸢冷眼看着他们笨拙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很好。既然还有力气爬，那就别耽误功夫！”
她转身就走，紫色的衣袂划出凌厉的弧线，紫电在她腕间不安分地闪烁了一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