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诊所的残骸在身后化作硝烟弥漫的背景板。太宰拖着几乎失去意识、手腕与自己死死缠绕在一起的中也,在横滨迷宫般阴暗潮湿的后巷里亡命奔逃。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牵扯着他肩上崩裂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层层绷带,顺着胳膊流下,与被血布带勒紧的手腕处渗出的血混合,粘腻而温热。中也的情况更糟,子弹造成的贯穿伤不断涌出粘稠的血液,染透了他大半边身体,体温在失血和之前未退的高热中忽冷忽热,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仅凭太宰拖拽的力量和残存的本能在移动。
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枪声和呼喊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越来越近。太宰的呼吸粗重,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像被逼入绝境的孤狼。他凭借对城市每个角落的熟悉,以及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围堵,最终撞开一扇摇摇欲坠、布满铁锈的后门,将中也和自己一同摔进另一间早已废弃、散发着浓重霉味和灰尘气息的破败诊所里。
“砰!”门被太宰用旁边倾倒的铁柜死死顶住。
暂时安全。
但这安全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就在门外不远处,随时可能破门而入。诊所内一片狼藉,布满蛛网,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接触不良、发出刺耳电流声的旧式手术无影灯。灯光忽明忽灭,每一次亮起,都像一道惨白的、毫无温度的闪电,狠狠劈落在两人身上,将中也苍白染血的脸和太宰同样狼狈却紧绷的神情照得纤毫毕现。
“呃……咳……”中也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撕裂般的嗬嗬声。肩胛处的枪伤像个贪婪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搅动,即使陷入半昏迷,他的身体依旧在本能地抗拒着这份折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力道之大,竟硬生生将苍白的唇瓣咬破,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沿着他线条紧绷的下颌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太宰单膝跪在他身边,被血布带死死缠绕的左手腕因中也无意识的挣扎而勒得更紧,传来清晰的痛感。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迅速扫过中也的伤势:致命的失血,可能的内脏损伤,持续的高热,以及那几乎将他撕碎的剧痛。没有医疗设备,没有时间,门外是索命的追兵……唯一能做的,就是减缓痛苦,争取一线生机。
他的右手快速在破烂的医疗柜里翻找,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指尖掠过空瓶和破碎的玻璃器皿,最终抓住了一个几乎空了的棕色小玻璃瓶,瓶身上模糊的标签印着强效止痛药的名称。瓶底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两片白色药片。
就是它了。
太宰没有丝毫犹豫,用牙咬开瓶盖,倒出那两片小小的药片,捏在染血的指尖。他俯下身,凑近中也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刺眼的、闪烁的手术灯光下,中也咬破的唇瓣和嘴角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
“中也。”太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试图唤醒对方一丝意识,“张嘴。”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中也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痛哼,以及牙齿咬得更紧、几乎要将下唇彻底撕裂的力道。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沉沦在自我保护的本能里,拒绝任何外来的侵入,哪怕那是救命的药。
时间在催命。门外的搜索声越来越近,顶门的铁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太宰鸢色的眼眸深处,那强行压制的焦躁和冰冷决绝的杀意再次翻涌。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