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归途·静默张力

第14章 归途·静默张力

Gallery Eunoia 厚重的铜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片由光影、哲思和寂静构筑的艺术世界彻底隔绝。街道上喧嚣与寒气瞬间涌入感官。权志龙下意识地侧身，为宋漪挡了一下迎面而来的、带着汽车尾气味儿的冷风，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车就停在前面。”他低声说，声音在突然开阔的空间里显得有些轻，带着一种艺术展后尚未完全抽离的沉静余韵。他指了指街角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司机已经在车旁等候。

宋漪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只是将素色帆布袋的带子在手腕上绕了一圈，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跟着他的脚步走向车子。权志龙拉开后车门，依旧习惯性地侧身，让宋漪先上。

“谢谢，”宋漪低声说，微微低头坐进车内。权志龙随即从另一侧上车，关上车门。

车厢内暖气充足，电台里流淌着轻柔的韩语情歌，旋律舒缓，音量恰到好处地填补着沉默的背景。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中间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方身上极淡的气息——权志龙须后水清冽的尾调，宋漪身上那种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淡香。电台的情歌旋律像一层薄纱，轻柔地覆盖着这无声的、涌动的暗流。

宋漪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霓虹招牌在车窗上拖曳出流动的光带，模糊了行人的面孔和店铺的细节。她的侧影映在深色的车窗玻璃上，轮廓沉静，眼神专注地望着那片流动的光影，仿佛在解读这城市夜晚的另一种密码。

权志龙也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车窗上那个模糊的侧影吸引。他能看到她长而密的睫毛偶尔的轻颤，和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线。车内柔和的顶灯在她乌黑的发顶洒下一圈朦胧的光晕。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烫。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心底滋生，像微弱的电流，驱使着他想做点什么，打破这令人心头发紧又莫名留恋的静默。可说什么呢？评论窗外的风景？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轻微的颠簸让两人的身体都随着惯性微微晃动了一下，权志龙几乎是惯性的用手撑着座位来保持平衡，指尖不经意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了宋漪放在身侧座椅上的右手手背。

那触感极其细微，如同羽毛拂过，转瞬即逝。

宋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刚刚被触碰的手背上，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电流。她并没有立刻移开手，只是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权志龙的心跳在那一瞬间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剧烈地鼓动起来。那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在他心湖里炸开了巨大的涟漪。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背肌肤的微凉和细腻，以及那瞬间传递过来的、极其细微的僵硬。一种混合着紧张、懊恼和一丝隐秘悸动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抬手，重新放在膝上，指尖捏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前襟下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是一种试图维持外在得体、掩饰内心波澜的本能反应。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欲盖弥彰，耳根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来。

宋漪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没有立刻转回头，依旧保持着侧脸的姿态，但权志龙能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扫过了他的手。她放在座椅上的右手，指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舒展开来，重新恢复了自然的姿态。然后，她极其轻微地侧过脸，目光平静地投向车窗外另一侧的街景。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但车厢里那种无形的、绷紧的弦，似乎因为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而悄然松弛了一丝。静默依旧在流淌，电台的情歌也依旧在唱，但方才那因意外触碰而骤然升腾的紧张感，却在她无声的、平静的回应里，被奇异地化解了，只留下一种更深沉、更暧昧的暖意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弥漫。

权志龙紧绷的身体也随着她的平静而慢慢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目光也投向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城市的灯火在窗外飞速后退，光怪陆离。他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微凉的触感，心头那份悸动却在她无声的包容里，渐渐沉淀为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安宁。

他不再焦躁于打破沉默，反而开始享受起这份并肩而坐、无需言语、却仿佛共享着同一种微妙心事的静谧旅程。

车子平稳地驶入宋漪居住的高档公寓区，环境瞬间清幽下来。最终，在宋漪指定的那栋楼下停稳。

“到了。” 权志龙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低沉。

宋漪解开安全带，动作从容。她转回头，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他脸上。车内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眼睛清澈依旧，琥珀色的眼底映着一点顶灯的光斑，沉静得像深秋的湖泊。她唇角似乎又浮现出那点清浅如风的弧度，很淡，却足以融化方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尴尬：“谢谢送我回来。”

“不客气。” 权志龙看着她，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那句“路上小心”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化作一个同样清浅的、带着暖意的微笑。

宋漪微微颔首，打开车门。

“晚安，权志龙xi。” 她轻声说，身影很快消失在公寓明亮的旋转门后。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空气和她的身影。权志龙靠回椅背，车子很快驶离了这片清幽之地。权志龙侧头，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重新变得喧嚣的城市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