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后台的“新作”

第40章 后台的“新作”

曼谷的夜晚，空气里蒸腾着热带特有的、混合了香料和尾气的湿热气息。巨大的演出场馆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内部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酝酿着即将爆发的狂热。后台区域像迷宫般延伸，通道里满是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调试设备的技师和做着最后拉伸的舞者，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发胶和紧张的荷尔蒙。

几个正推着设备经过的工作人员看到权志龙领着一个戴着口罩但气质出众的陌生人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小声用韩语询问身边的同伴，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权志龙没有刻意介绍，只是对投来的目光微微颔首，手臂虚护在宋漪身侧，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低声对她说：“这里有点吵，先去我休息室坐会儿？”

宋漪点点头：“好。”

推开休息室的门，将外面的喧嚣暂时隔绝。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沙发、化妆镜、衣架散落着演出服，空气里弥漫着化妆品、发胶和汗水的混合气息。

“坐。”权志龙指了指沙发，“喝点什么？水？饮料？”

“水就好，谢谢，”宋漪依言在沙发上坐下，身体放松下来，长途奔波的疲惫感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她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眼皮有些发沉。

权志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很累了吧？还要很久才结束。”

宋漪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精神稍振：“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在这里等就好。”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化妆镜前摊开的乐谱和歌词本上，带着安静的理解。

权志龙还有事情要处理，又叮嘱了她两句，便匆匆离开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信息里正好弹出邮箱来信，宋漪打开电脑包，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登陆邮箱，是安雯的信息。

下载附件点开，文档页面上密密麻麻的红线，旁边红字是安雯对段落的修改建议，安雯还是可怕得很。

连续的长途飞行和北京论坛上的脑力的消耗，让她的精力逼近极限，屏幕上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重影叠叠。休息室内空调强劲的冷风带着一种催眠的凉意。宋漪的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最终轻轻地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手指滑落在触控板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靠近。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木质香和淡淡汗意的气息笼罩下来，驱散了周遭的空调冷风。一件带着体温的、柔软的薄毯，被小心翼翼地轻轻盖在了她的肩膀和膝盖上。

那细微的触感和骤然包裹的暖意，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小石子。宋漪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就从浅眠中惊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和警觉，如同受惊的鹿。

映入眼帘的，是权志龙近在咫尺的脸。他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额角，脸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呼吸尚未完全平复。他微微弯着腰，保持着给她盖毯子的姿势，帽檐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里面盛满了来不及掩饰的温柔和一丝被抓包的窘迫。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在嘈杂的后台背景音里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宋漪眨了眨眼，迅速驱散了残余的睡意，她坐直身体，肩上的薄毯随着动作滑落了一点。“没有，本来也没睡沉。”她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角，“结束了？”

权志龙直起身，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扯出一个笑容：“嗯。” 他的视线却越过她，落在了她膝盖上那台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宋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文档页面上，光标还停留在她最后修改的地方。但就在光标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长串极其醒目、横跨了大半行的英文字母：

“Zzzzzzzzzzzzzzzzzzz……”

宋漪：“……”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睡着时，手指无意识地压在了键盘的“Z”键上，于是这串代表深度睡眠的符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烙印在了她严肃的故事中间。

权志龙显然也看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愉悦的笑声。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那串“Z”，挑眉看向宋漪，眼神里充满了促狭的笑意：“作家nim的新作？” 他刻意顿了顿，模仿着评论家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意识流派睡眠符号学？嗯……很有深度，很抽象。”

饶是宋漪素来冷静自持，被当场抓包这种“创作事故”，还是在她最在意的工作文档上，也难免感到一丝羞赧。尤其是在他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注视下。

她飞快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动作带着点难得一见的慌乱，试图将那串“罪证”掩藏起来。然后，她抬起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清亮的眼眸直视着权志龙那双依旧含笑的眼睛，伸出了白皙的手掌，掌心向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版权费，结一下。”

权志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成了一个极其滑稽的、介于惊愕和忍俊不禁之间的表情。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完全没预料到这个走向，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那张照片，”宋漪的指尖点了点他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他刚才拍照的动作她虽然迷糊，但并非毫无所觉，“还有，”她目光扫过他合上的笔记本，“未经授权使用我的‘意识流符号’进行评价。双重侵权，GD xi。版权费，麻烦结算。” 她的声音依旧清泠悦耳，但字字清晰，逻辑严密，仿佛在陈述一项严肃的商业条款。

权志龙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终于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他看着眼前这只伸出来的、白皙纤细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再看看她努力板着却掩不住眼底一丝狡黠笑意的脸，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甜蜜感同时击中了他。

“噗——哈哈哈……”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声，肩膀都笑得抖动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没有去碰她的手心，而是带着笑意，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她的掌心，像逗弄一只假装生气的小猫。

“呀，宋作家，”他笑得气息不稳，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纵容和宠溺，“你这是…..敲诈啊！”

宋漪被他笑得脸上那点强装的严肃也维持不住了，唇角微微翘起，迅速收回了手，顺手将滑落的毯子重新拉好盖在腿上。“我这是合理维权，”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电脑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一件重要的证据。

权志龙止住笑，看着她这副“据理力争”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模样，只觉得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软又痒。

他俯下身，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和温热的气息：“‘版权费’……晚点再‘算账’。现在，”他直起身，指了指被推开一条缝的门，工作人员正压低了声音催促，“我得去准备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