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病床边的“田野调查”
厚重的遮光窗帘只留了一条缝隙,明媚的阳光被驯服成一道细长的金线,斜斜地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权志龙是在一阵口干舌燥中醒来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吞咽都带着钝痛。早上那碗温热的、几乎没有味道的白粥像一股温润的溪流,暂时安抚了空荡灼痛的胃,也带走了部分虚脱的力气,让他喝完便又沉沉睡去。
这会儿是彻底醒了。
他微微侧过头。
宋漪就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腿上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她微微抿着唇,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而无声地敲击着,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的、与世界隔绝的气场,仿佛房间里只有她和她的文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指尖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和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在写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宋漪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他,清亮的眼底映着屏幕的光,带着一丝被打断工作却并无不悦的询问。她看清他醒了,眼神柔和下来,先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嗯,” 她声音很轻,“感觉怎么样?”
“渴……还有点虚,” 他老实回答,目光依旧黏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宋漪放下手,先起身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唇边,他配合地喝了几口,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一些。
“在整理点素材,” 她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重新坐回椅子里。她调低了屏幕的亮度,然后动作自然地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正对着他。
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方块字,权志龙眯着眼,努力辨认,他学的那点基础中文词汇,在这篇显然是宋漪风格的行文面前,简直杯水车薪。只零星认出几个“人”、“阳光”、“小”、“女”之类的简单字眼,那些犀利精准、带着文学家冷眼观察意味的句子,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书。
“看不懂?”宋漪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看着他那副努力辨认又挫败的模样,唇角微扬,“看来权先生的中文学得不是很认真。”
权志龙被她调侃得有点窘,刚退烧的脸颊似乎又有点热,只能含糊地哼了一声,带着点病中特有的委屈劲儿。
宋漪也不为难他,将电脑重新放回自己腿上,目光投向窗外那道细细的阳光,声音放得更缓,开始用他听得懂的韩语夹杂简单的英文,娓娓道来:
“写的是今天早上出门给你买粥时看到的一些画面,”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她特有的清冷质感,却又奇异地抚平人心,“经过酒店后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褪色工装裤的老爷爷,坐在掉漆的绿色长椅上,慢条斯理地喂一群鸽子。面包屑从他粗糙的手指间落下,鸽群扑棱着翅膀围着他,一点也不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皱纹很深,但眼神很专注,好像那是他一天里最重要的事。”
她的描述简洁却生动,权志龙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幅宁静温暖的画面。
“还有,”宋漪的声音里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促狭,“附近有一家刚开门的唱片店,橱窗里贴着某个摇滚乐队的新专辑海报。门口站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指着海报激动地说着什么,男孩则一脸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她笑,大概在说‘知道了知道了买给你’。” 她模仿着那语气,惟妙惟肖。
权志龙忍不住也牵了牵嘴角,想象着那个场景。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权志龙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研究的意味,像是在审视一个有趣的观察对象。
“对了,”她补充道,语气里多了点难以捉摸的促狭,“还有一位特别的舞台艺术家。”
权志龙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在说自己。
宋漪的目光在他略显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和裹在柔软被子里显得格外脆弱的身形上轻轻扫过,语气依旧是那种冷静的、带着点文学评论色彩的调调:
“病中脆弱的美感?强撑的倔强?像被雨打湿了翅膀的蝴蝶,暂时困在茧里,但骨子里的骄傲还亮着微光。嗯……这种状态,倒是很能激发创作欲。”
权志龙被她这形容弄得哭笑不得。脆弱?美感?他只觉得浑身乏力,头还有点昏沉,她那审视而精准的描述,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他忍不住嘟囔:“宋作家……你这语气,是在哄小朋友吗?” 他刻意加重了“哄”字,想掩饰自己心底被她这种独特关注方式勾起的一丝异样感觉。
宋漪闻言,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她合上笔记本电脑,身体微微前倾,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流淌。
“那么……权小朋友,有被哄到吗?”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询问感,但这句话本身的内容和她此刻认真的神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权志龙彻底破功,猛地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因为生病和窘迫而显得格外湿漉漉的眼睛,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呀!宋漪!”
杜松zi酒我要开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