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黏腻,那是血凝固在皮肤上的触感。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一种甜得发腻的腐烂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带刺的冰渣,刮擦着脆弱的喉咙和肺腑。李宁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沉甸甸、化不开的浓黑。祭坛粗糙的石面紧贴着他赤裸的脊背,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争先恐后地钻进骨头缝里。
他想动,想蜷缩起来抵御这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钉牢牢钉死。手腕、脚踝,传来皮肉被利刃反复切割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新鲜的血液正从那里汩汩流出,顺着祭坛表面冰冷刻蚀的沟槽,蜿蜒汇聚。滴答,滴答.....那声音单调而清晰,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是他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时辰到了。”一个熟悉得令人作呕的柔美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孩童般的雀跃,穿透了沉重的黑暗。
是云瑶!李宁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声音曾是他漫长孤寂岁月里唯一的暖意,他曾无数次为她挡下致命的刀光剑影,背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疤痕也甘之如饴。此刻,这声音却比祭坛的石头更冷。
刺啦-!
尖锐的剧痛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他的手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边缘切入皮肤,割开肌肉,精准地挑断了坚韧的筋络。温热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比方才流淌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啊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冲破了李宁的喉咙。这痛苦远超想象,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他拼命扭过头,在祭坛四周幽幽燃起的、摇曳不定的碧绿灵火映照下,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云瑶就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一把薄如蝉翼、流淌着幽绿寒光的弯刀。刀锋上沾满了属于他的、温热的血。那张曾无数次对他绽开烂漫笑容的娇俏小脸,此刻在诡异灵火的映衬下,扭曲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她的嘴角高高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眼中没有丝毫愧疚或怜悯,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扭曲的兴奋,死死盯着他手腕上喷涌的鲜血,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大师姐,你看!他的.......好浓的灵力!”云瑶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是嗜血的狂喜。另一个冰冷如霜刃的女声紧接着响起,毫无感情波动:“动作利索点,师尊等着药引。”
冷月!李宁的心彻底沉入冰窟。那个他曾无数次以身试毒、替她尝遍百草、甘愿承受五脏六腑被腐蚀剧痛的大师姐!此刻,她只是漠然地站在几步之外,仿佛眼前被活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不....为什么......”李宁的喉咙里发出嗬的漏风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知觉。他像个破败的风箱般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带出血腥的泡沫。视线被涌上的泪水模糊,又被剧痛激得无比清晰。他看到了祭坛下方,密密麻麻站着青云宗的弟子们。那些他曾友善相待、甚至舍命相护过的面孔,此刻在幽绿的火光下,竟是一片死水般的漠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和期待?
没有愤怒,没有同情,只有等待收割果实的麻木。
“肃静!”一个威严、宏亮,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声音骤然压过了祭坛上李宁濒死的喘息和血液流淌的滴答声。
祭坛最高处,那个象征着青云宗无上权柄的位置上,一个身影缓缓站起。宽大的青色云纹道袍在幽绿灵火中无风自动,仙气缥缈。清虚真人,他视若亲父、敬若神明的师尊!此刻,那张曾对他展露慈和笑容的脸上,只剩下一种俯瞰蝼蚁的、绝对的冷漠和掌控一切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弟子,最终落在祭坛上血泊中抽搐的李宁身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此子李宁,”清虚真人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乃天道垂怜,赐予我青云宗登顶仙门之巅的无上机缘!其身为绝佳药引,抽其仙骨,炼其精血,融其神魂,可铸就‘登仙神丹’!此乃宗门大幸!尔等,当见证此荣耀时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凿进李宁的脑海,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彻底击得粉碎。药引?原来他穿越而来,小心翼翼奉上的所有真心,所有付出,所有忍耐的痛苦,所有燃烧的热血,都只是为了今天,为了成为他们口中这冰冷“药引”的一部分!家?多么可笑的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