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草远方第一职业学校。早10点
学校门口人山人海,挤满了来自各处的家长和学生,他们都提着行李箱在门口等待着,从高处俯瞰,这些人群仿佛若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一些家长的光头在阳光的照射下为这幅画增添了一些点缀。
欧阳墨韵为了挤到人群前面可谓是拼了命。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半袖,一条黑色的运动裤配上篮球鞋,乌黑的头发随风飘动,一双棕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在他站在校门口的时候还有一些女孩子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更有甚者干脆直接盯着他看,似乎犯了花痴。
随着轰轰的声音响起,电动门缓缓打开,人群就像早上枪新鲜菜的老人们一般蜂拥而入。
“别挤,别挤!有序进入!”门卫大爷扯着嗓子,说着他那蹩脚的普通话。
似乎有些效果,拥挤的人群开始有序起来。
进入校园,欧阳墨韵看到两百米的跑道边上搭着一些简易的红色棚子,下面摆放一些破旧的木制课桌,后方坐着人,他猜测应该是老师。
“墨韵,快来报到了!”父亲冲他招了招手。
“哦,来了。”欧阳墨韵朝父亲的方向走去。
“这位同学叫什么?”在父亲前面坐着的那个老师问道。
“欧阳墨韵。”父亲说。
“欧阳墨韵”,老师边说,边在桌子上的一堆表格中随便抽了一张递给他,“咱们是要学汽修吧?如果是的话就把这个表填了”,老师又指了指贴在桌子上的二维码,“这个扫一下,以后孩子不论是在食堂吃饭,还是小卖铺买东西,都要刷脸支付。”
“好嘞老师”,父亲接过表格,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全部递给欧阳墨韵,“给你,写吧,我先看看这个刷脸是怎么弄的。”
欧阳墨韵应了一声,开始认真填写表格。
姓名:欧阳墨韵
年龄:16岁
民族:汉
身高:185CM
体重:85㎏
鞋码:44
…………
“来,你先看个镜头。”父亲拿着手机说。
欧阳墨韵看向镜头。
“好,不要动……张张嘴,好……再眨眨眼……”,父亲将手机怼在他面前说,“诶,好嘞!”说完,又用手机操作一番,“成功了,以后你就能刷脸吃饭了。”
将表格递给老师,老师仔细看了看,又取出一张表格,拿出笔在上面写了些字,然后将其递给欧阳墨韵,指了指后方,说:“来,就在这后面,你拿上这个去后面领取作训服和生活用品,领完后直接去宿舍,之后家长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老师”,欧阳墨韵点点头,随后看向父亲,“爸,行礼你先看着,我去领东西,你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宿舍。”
“行,你去吧,我等你。”父亲说。
行走在校园的路上,阳光透过树林撒在地面,形成了美丽的丁达尔效应。天气还很闷热,但从树林间吹过的风却无比清凉。看了看学校的环境,还算可以,空气新鲜,水泥地面洁净,不想他所了解的职高那样,他甚至有一种走在重点高中的感觉。
穿过两座食堂,前方有一座红色的楼层,共六楼,上面写着“公寓B”,红楼的右侧不远处也有一座楼层,上面写着“公寓E”,显然有些年头了,昔日红色的墙皮如今尽数脱落,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公寓E下方就是领取处,那里早已挤满了家长学生,有的同学拖着一个特别大的黑色塑料袋,往公寓B赶去,家长也大包小包地跟在后面。
“怎么就没一个熟人呢?”欧阳墨韵自言自语道。
初中临近毕业那会儿,有一个同学说也想来这里,于是他们便说好一起来,但到现在他都没见到那位同学的身影。
“我靠,不会放我鸽子吧?”欧阳墨韵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欧阳墨韵只得无奈继续。
等待许久,终于轮到了他,他将纸条递给了门口的人,那人看了一眼,随后朝里面大喊:“190,44!”
随后作训服便被拿了出来,那人又将一个大黑色塑料袋拖过来,把作训服放到里面,给了欧阳墨韵。
“我去,这么重!”欧阳墨韵发现这个黑色塑料袋竟然提不起来。
他把塑料袋拖到一旁,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装了床单被褥,盆子,饭缸,保温壶,牙刷和杯子,毛巾等。拖这塑料袋与父亲在公寓B汇合,父子俩便一起进去了。
公寓门口坐着一位差不多40岁的老人,他身边还坐了几位中年人。和他们打过招呼后,父亲拿出手机,在家长群里看了看,说:“咱们是118宿舍,你找找在哪儿。”
欧阳墨韵点点头,很快找到了一个门牌号为“118”的宿舍。
开门走进入,标准的八人间,有一位同学已经和他的家长整理床铺了。欧阳墨韵看了看床上的编码,随后找到了自己的床位,随后拿出褥子开始铺床。
“墨韵,你先穿军训服吧,我来铺。”父亲边说边拿出了作训服。
“那行吧。”欧阳墨韵接过作训服,坐到一旁的床板上。穿好后,有些大,但还能接受,只是这裤子的腰带令他有着不适。但无伤大雅,穿上作训服的欧阳墨韵就像一位刚正不阿的教官一样,庄重威严。
“不错,很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铺好床的父亲回头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不禁夸赞道。
“爸,你又提起当年了呢!”欧阳墨韵笑着说。
“啊?啊!哈哈哈哈”,父亲大笑起来,“是啊是啊,又提起当年了呢!”
就在两人欢笑之时,先前的那位同学走来,欧阳墨韵看到他,不由得一惊,黑色搅白的头发,蓝红色异瞳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当时差点就来了一句“阿玛忒拉斯”了。
“同学你好,我叫洛泽凯,今后就是舍友啦,多多关照!”洛泽凯笑着说。
“啊,你好你好,我是欧阳墨韵,啊,是舍友。”欧阳墨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住了。
洛泽凯主动给他打招呼的行为给欧阳墨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潜意识当中,他觉得洛泽凯是一个可交的朋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十分感慨,原来职高也不想他想得那样,抽烟喝酒还烫头。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在职高的学习信念。
但洛泽凯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父亲和他告了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又有三个同学走进来了。
为首的同学剃着短小精悍的寸头,目光坚定,皮肤偏黑,一点都不胖,穿着黄色半袖,白色牛仔裤,运动鞋,给人一看就有一种体育生的感觉;中间的那个同学皮肤白皙,留着长发,个子矮矮的,乌黑的大眼,穿着粉色半袖,淡绿色裤子,粉色跑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孩子一样;而最后一个同学则是一个很瘦的人,寸头,大大的黑色眼镜框显得眼睛有些小,留着胡子,白色秋衣,黑色运动裤配上板鞋,目光有些呆滞活脱脱的理科战神。
三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床铺,从父母那里接过袋子,开始铺床。看着三人忙碌的样子,欧阳墨韵开始期待起今后的宿舍生活。
“同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床吗?我放个东西。”那个身躯娇小的同学抱着一床被子,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啊,可以可以,你放吧。”欧阳墨韵连忙起身让开床位。
“谢谢你”,那个同学笑着说,“我叫何以歌,以何为歌!”
“欧阳墨韵,以后多多关照!”他回答。
何以歌点点头,开始叠被子。
这时,那两个铺好床的同学也朝欧阳墨韵走来。
那个体育生伸出自己健壮的右手说:“同学你好,我叫苏博文”,说着,他憨厚地笑了笑,又拍了拍身旁的理科战神,“这家伙叫杨舒远,你别看他长得好像理科战神,实际上就是个啥也不会的愣子!”
杨舒远听后,不满地肘了一下苏博文,随后微笑着看向欧阳墨韵说:“别理那黑皮,他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包的呀,老弟!”苏博文绣了绣自己的肌肉,露出让人一看就很温和的笑容说。
杨舒远扶额,无奈地笑了起来,何以歌和欧阳墨韵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宿舍洋溢在欢声笑语中。
三人穿好作训服,告别家长后,回到了各自的床上,等待着集合号的拉响。
离开学校后,洛泽凯和父亲来到了K市第一人民医院。走在医院大厅,洛泽凯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大厅有很多人,大多都是来看望家人的,有一个小孩儿推着轮椅,和轮椅上的老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大厅中。
“泽凯,我去办理住院手续,你在这儿等着啊。”父亲温柔地说。
洛泽凯点点头,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待父亲离开后,他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与慕诺婷的聊天记录,回忆着与她的过往,洛泽凯开心地笑了。六年,他和她其实一直互相喜欢,只是不善于言表罢了,总之这六年他很快乐。
或许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呢?谁也说不准。
不久后,父亲拿着手续回来了,他摸了摸洛泽凯的头说:“走吧,住院部十五层心胸科十二号床位。”
前往住院部的路上,炎热的天气无法温暖洛泽凯冰冷的内心,不知为何,他的心总是停留在七月份的那一晚。七月份是他们的热恋期。
即使她知道慕诺婷会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即使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但他还是放不下。是啊,又有谁会把自己捧在手心的人去交给一个未知的某某某呢?
站在电梯上,电梯奋力爬行到十五层。找到床位时,护士小姐已经把床铺整理干净了。洛泽凯轻轻坐下,望向窗外,他看到自由的鸟儿在自由地歌唱,蓝天成为了它的背景,轻柔的风声成为了它的伴奏。
站在一旁的父亲也没有说话,想让洛泽凯一个人静静,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父亲,他也不好受,犹豫了一会儿,父亲终于还是开口了:“泽凯,先在这里住几天,医生说下个星期做手术。”
鸟儿远去,收回目光,洛泽凯点点头,轻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