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暮色漫过教室的玻璃窗，将最后一缕余晖泼洒在课桌上。我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颤，佯装专注地演算习题，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第三排靠窗的座位。她正伏在桌上，发梢垂落遮住侧脸，阳光穿透玻璃斜斜地打在她的发顶，细碎的光斑随着她翻动书页的动作轻轻摇晃，像是撒了一把揉碎的星子。

胸腔里翻涌的情愫像春日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缠绕上来，那些精心编织、在心底辗转千百回的情话，被这藤蔓绞得支离破碎。它们像含在舌尖的蜜，明明烫得舌尖发麻，甜意顺着喉咙往心里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把这份心意化作无声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一寸寸追随着她的身影，在她低头笑时、转身走时，默默织就一张守护的网，把这份隐秘妥帖安放。

晚自习的铃声划破寂静，走廊里亮起昏黄的灯。她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发梢扫过我的课桌，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我慌乱地低头，却瞥见她校服裙摆扬起的弧度，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她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往走廊尽头走去，银铃般的笑声穿透喧闹，撞进我耳朵里，震得心跳都乱了节奏。我攥紧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直到线条交织成一团混沌的迷宫，如同我混乱的思绪。

她似月亮，每当夜幕垂落，就裹着一层轻柔得像羽毛的银纱，从云里探出头。那温柔的光啊，不急不躁地洒向人间，落在她发梢，给乌黑的发丝镀上一层朦胧的白；落在她肩头，让单薄的校服都有了诗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漾起细碎的纹路，像揉碎了整片银河的星光，一股脑儿融进眼眸。又似月光流淌成的涟漪，轻轻晃在我心上，一圈圈荡开，让我恍惚觉得，这样美好的笑，本就该属于她，是独一份的、沾染着月光清辉的珍贵。

记得那次元旦晚会，教室里挂满了彩带和气球。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站在讲台上，主持节目时声音清脆如百灵鸟。当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像是被月光笼罩的仙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她灵动的身影，手里的饮料罐被捏得变形，却浑然不觉。周围的同学都在鼓掌欢呼，而我只想时间就此停驻，让我能多看她几眼。

也曾有阳光倾落的时刻，她像小太阳，毫无保留地用温暖烘烤我心底的角落。体育课上，烈日当空，跑道被晒得发烫。她蹦跳着去捡球，发梢上的汗珠被阳光照得透亮，像缀了颗小太阳在头上。她路过我身边时带起的风，裹挟着青春的朝气与洗衣液的淡香，直直钻进鼻腔；她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像春日解冻的溪流，带着暖意，瞬间漫过我心底冰封的岸。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盛夏的花海，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身影。

这些细碎的瞬间，都成了照进我世界的强光，让我沉醉又惶恐。她是高悬的日，是我穷尽一生都难以翻越的梦，像光与雾的交织，触碰到的瞬间是滚烫的炽热，可刚想抓住，收回手却只剩满心空茫，她就这么成了我生命里最捉摸不透，却又最割舍不下的存在。

我悄悄把关注藏进每一个课间。早读时，教室里书声琅琅，我会假装漫不经心偏头，看她跟着诵读摇头晃脑，发丝跟着动作轻摆，像跳动的音符；课间操后，我故意拖慢脚步，在走廊拐角处，等她和朋友说说笑笑走过，听她抱怨“今天的阳光好晒呀”，然后把这句平常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品出甜来。我把喜欢藏在看向她座位的每一次张望里，藏在帮她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笔时，指尖残留的温度里。

有一次，她的钢笔不小心滚到我的脚下。当我弯腰捡起递还给她时，指尖不经意间相触，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全身，脸颊瞬间滚烫。她笑着说了声“谢谢”，又低头继续做题，而我却愣在原地，心跳如擂鼓，久久无法平静。

喜欢在时光里慢慢发了芽，我看着身边围绕她的人，一个比一个耀眼。有学生会的骨干，能言善辩，总能逗得她开怀大笑；有成绩拔尖的学霸，给她讲题时，眉眼间都是认真。他们谈笑风生，轻易就能走进她的世界，而我像个笨拙的拾荒者，在角落捡着她遗落的碎片，比如她写错扔到垃圾桶的草稿纸，我都要偷偷捞出来，夹在课本里，像收藏了整个宇宙。

那本夹满她草稿纸的课本，我视若珍宝。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会小心翼翼地翻开，看着那些凌乱的字迹，仿佛能看到她认真思考的模样。有时是一道未完成的数学题，有时是几句随意写下的歌词，每一张纸都承载着我对她的思念。

我不敢让她知道我的喜欢，怕这份炽热会灼伤彼此小心翼翼维持的关系，怕连朋友都做不得，只能把这份心意碾碎，混着夜色，一口口咽进肚里，任酸涩在胃里打转。无数个夜晚，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我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鼓起勇气告诉她我的心意，结局会是怎样。可每次想到可能会失去她，心里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太好，好到我总控制不住靠近。哪怕只是并肩走一段去食堂的路，听她讲几句“今天的菜好难吃呀”的日常，都像偷来的糖，甜得发颤，却又怕被人发现，慌慌把快乐往肚子里咽。有一回，放学时突然下起大雨，我们都没带伞。她提议一起跑回宿舍，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又满心欢喜。在雨中，我们并肩奔跑，她的笑声混着雨声，在我耳边回荡。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能一直这样陪她走下去。

她的朋友都很优秀，优秀得让我自惭形秽，可命运偏让我们有了交集，一起走过五年。这五年里，我见过她月考失利时，趴在桌上无声掉泪，睫毛像小刷子，沾着泪珠忽闪；也见过她在运动会上，为班级接力赛冲刺，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笑得灿烂。我听过她对未来的憧憬，说要去远方看海，也听她抱怨数学题好难，想直接放弃。

记得有一次，她因为数学考试没考好而情绪低落。我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给她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灰心，你已经很努力了，下次一定能考好。”当我把纸条递给她时，手都在微微发抖。她抬起头，冲我勉强笑了笑，说了声“谢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值得了。

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哪怕这份喜欢只能永远沉默，我也知足了。毕竟她是月亮，是太阳，是我漫长岁月里，最珍贵、最不敢说出口的秘密，是藏在光年之外，却照亮我整段青春的光。

时光匆匆流逝，我们即将毕业，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我知道，或许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但我不会后悔，因为这段隐秘的喜欢，是我青春里最美好的回忆。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将这份心意好好珍藏，让它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光，照亮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