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4

屋内，墨凝裳与依思竹对坐相望。

墨凝裳拿起刚刚依思竹递给的“奏折”，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质问道：“诛佛？妖庭那个狐胚子准备联合神宫共诛佛？”

“不是。”

“什么不是，依思竹！别以为老娘我不知道今天早上，你和殷道妍那个小骚货谈的眉来眼去。妖族可是与佛教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不是她还能是谁？”

“周衍。”

“周帝，怎么可能？你不要想着随便找个人，便可以蒙混过关。如果真是周帝准备讨伐佛教，那今天早上你和殷道妍聊的什么啊？”

“没什么不可能。至于我和殷道妍聊的什么，我们聊的是这个。”依思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信封上临摹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天狐，以陈玄描边，以朱砂添色。狐眼狭长，眼角微微上翘，目光流动分外迷人，极具美感。额前的花钿，更是凸显了天狐的诱惑之美。狐身洁白无比，眼角旁和尾端则是带着那祸害苍生的粉红。

墨凝裳伸出纤纤细手，接过信封，慢慢地打开，掏出一方白纸，白纸为底，鲜血为字。

“联姻？不会是依辰和妖庭的小公主吧？”

依思竹从凝裳手上抢过那一方信件与信封，将其整理好，重新放进怀里。

“诛佛与联姻这两件事，我现在才知晓，之前我可是听不见一点风声。所以这两件事，不是早有预谋，而是突然发生。可是为什么呢？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君，请夫君费点口舌，详细讲解一下，娘子我可是很好奇呢。”凝裳将手中那写着诛佛两字的一张白纸，放到桌面上，双手顶住下颚，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青衣。

依思竹见凝裳来了兴趣，抬起手，轻轻一抖，手中赫然出现一个茶杯。杯中的茶水散发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正是在后山竹林里泡的茶水。

依思竹抿了一口茶水，缓声道：“请容夫君我慢慢道来，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墨凝裳杏眼怒睁，瞪着依思竹嗔怪道：“别啰嗦，说重点。”

“好吧。今日卯时，周衍通过【至高神令】给我传递了一个信息“神明将复，战乱再启，天下逐鹿，问道入极”。之后我和周衍商量，决定在神明复苏前，将不安分因素清除，而抹去的对象就是佛门。至于为什么这个幸运儿是佛门？恩……这样说吧，我们有极高的把握，万年前的那场浩劫，也就是深渊之战，佛门就是深渊生物与遗民的内应。只不过，当时奈何没有证据罢了，不然早就把那群秃驴送进极乐世界了。如若没有证据强行与佛门开战的话，会产生一些事与愿违的结果，比如打草惊蛇，让宗门之间抱团取暖，不利于之后我们逐一击破，更不利于【换日计划】进行。如果当时有证据的话，早就借天下大势斩尽漫天诸佛了，甚至可以消灭世家、宗门等的有生力量，也可以减少【换日计划】的阻碍。”

依思竹拿起刚刚放到桌子上的茶杯，小饮一口，润润喉咙，接着道：“再者，近万年来，佛教惹的是天怒人怨，遇见有天赋的少年，便说其具有慧根与佛有缘。那些有背景的还好，那些秃驴会收敛一二，只是简单询问两句，当然也有许多孩子不小心暗中遭了劫，至于多少，无人可知。遇见那些没有背景的，便直接强行度入空门，那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至于多少，不尽其数。佛教的恶行照成了多少家破子散，多少有情人相隔万里、不成眷属，多少宗门后继无人，世间修士对此怨声载道，对佛教口诛笔伐，请求帝庭诛杀佛尊，灭尽佛教。”

“然而，谁能想到周衍率宗门联军，大军压境，剑斩三千佛陀，最后却拒不灭佛。当时，凭借着其半步神境的实力和【终结——虚无之殇】再加上天下联军，完全可以把佛教从这世界上抹去，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仅仅索要一件帝器和一株帝药。”

“谁又能想到周衍隐忍不发，等到两次【佛妖之战】后，等到【换日计划】即将实现。”

墨凝裳问道：“那今天早晨，周帝怎么说的，是不是近期发起【诛佛之战】？”

“不，不，不。【换日计划】还没有完成，还不能发起【诛佛之战】，圣域仍有一些宗门、世家、圣地没被我们双方中的任意一方掌控。我和周衍商讨许久，认为圣域必须由神宫和帝庭掌控，这样发起【诛佛之战】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根本不怕那些世家、宗门在后方兴风作浪。

毕竟，万一某些胆大妄为的宗门、世家，趁着我们远征佛域，不顾一切地偷了我们的家；万一某些利令智昏的宗门、世家，趁着我们远征佛域，无所顾虑地搜刮民脂民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某些世家、宗门，表面臣服我等，但早已里通外国，成为其他帝统势力的爪牙、暗子，甚至他们真正臣服的对象，就是我们征讨的对象——佛教，是不是令人不寒而栗，是不是想一想就毛骨悚然。

如若真有这些种可能，那当我们西进佛域，攻城陷地，围困须弥山，斩断大雷音寺时，那些臣服佛教的宗门、世家，就一定会在佛教的威逼利诱下，在佛门心法的控制下，在佛尊的控制生死下，肆无忌惮地进攻帝庭以及神宫，屠杀我们守护后方的弟子，抢夺我们的财宝，哪怕飞蛾扑火。

而这时，我刚刚所说的那些胆大妄为、利令智昏的宗门或者世家，就会趁虚而入、趁火打劫，他们或许害怕帝庭和我们神宫秋后算账，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再说世间英杰无数，可定会有九旋之渊之士、才华横溢之辈，可能会发明一些完全可以模仿其他世家和宗门的法器，虽然这听起来如同那空中楼阁，不切实际，。但是还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我们根本无法保证什么，我们能做的只有将风险降到最低。

还有不用为那些世家和宗门开脱，即使现在所有的宗门和世家都安分守己、循规蹈矩，我们也无法确定当我们西征时，他们能在一本万利面前不动如山，即使是他们自己，估计也无法保证那时面对那不可胜数的法器丹药、灵石灵果、阵法符箓、功法秘籍能够不动心。

上面我所陈述的情况，仅仅只是在没有其他州域的帝统势力为这些宗门、世家提供保护伞的前提下。如果真有外部势力插手，企图染指我圣域浩土，那不知会有多少蝇营狗苟之人自荐枕席。

如果【换日计划】没有进行到底，真有几只漏网之鱼，那么就可能造成滔天大祸，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小事不慎将酿成大祸，不可不防。

更何况，盛名之下无虚士，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哪一人不智谋超群，哪一人不手眼通天，就拿我举个例子吧，暗中掌控秦朝和林朝，渗透天府，就连万年前那场浩劫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深渊也有人和我签订盟约。所以我与周衍均不相信这位佛教之尊没有暗棋，或许暗中他早已埋下‘神来之笔’，当其发挥作用时，说不定真能让佛教绝境逢生，甚至攻守异位。

比如，当我们围困须弥山诛尽佛徒之时，佛尊采用围魏救赵的战术，派人袭击帝都永昌和青竹界。而我们虽然早已猜到佛尊的谋划，留下精兵把守，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将计就计，将所有别有用心的人一网打尽。但奈何佛尊后手之强悍，迫使我们不得不撤退或分兵回防。

如果我们偃旗息鼓、不战而回，这样的话，我们不仅不能完成诛尽佛徒的任务，还会成为天下修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我们分兵回防，但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一般来说兵分两路可是兵家大忌，很容易被围点打援。”

墨凝裳听完思竹的话语，疑惑道：“不应该啊，周帝可是在十几万年前，那个仙朝崩塌、秩序无存的时代，剑斩群雄一匡天下。更何况，在万年前深渊之战，周帝凭一己之力，着黑暗而前行，扶大夏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统御万军，成功抵御深渊生物和遗民的入侵。为什么周帝现在这么怯战啊？”

“恩。因为佛教做过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再加上周衍安定世间的功绩。如果现在我们发起【诛佛之战】话，攘臂一呼，那些狼子野心准备图谋不轨的势力除外，绝对会一呼百应，铺天盖地的修士赢粮景从、揭竿而起，但这仅仅是人和罢了。

我们仍需要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成熟，等待天时。首先，你知道的，佛尊与沙漠之皇可是签订了协议，如果双方中有一方受到进攻或进攻威胁时，双方将协同作战，如果我们进攻佛教，就需要同时面对沙漠之皇。然而这只是双方之间的一个明面协议，暗地里不知他们有多少勾当呢，或许他们双方早已商量好一些针对帝庭的计划，当然说不定那些计划已经实施了一部分，不说那些宗门、世家，就比如我们和周衍身边，没准都有那两人的内应。

所以我们发起战役前，不仅要整理军备，更要肃清内部和整顿世家宗门，等待【换日计划】大功告成，等待我们肃清内部后，等待天时。

其次，刚刚我已经说了，佛教和深渊生物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他们再和遗民、禁域的太古生物有联络的话，那就更需要我们掂量掂量。所以我们绝对不可以盲目进攻，不然的话，只是自掘坟墓、玩火自焚，比如当我们进攻佛域时，那群太古生物突然打破禁制，向我们袭来，和佛教来个前后夹击，如果这时圣君在率领遗民卷土重来，再加上【换日计划】没有完成，几个漏网之鱼里通外合，这样的话那就……”

依思竹注视着墨凝裳的眼睛，干笑几声：“你说他们是不是就是这么计划的，甚至那神明将复的信息也是也是他们故意泄露的讯息。”

“但不论怎样，这的确是个机会，只要静等【换日计划】完成，占据天时；与妖庭联姻，让这次【诛佛之战】也成为第三次【佛妖之战】，使佛教腹背受敌，占据地利；广邀世间豪杰，齐聚须弥山，占据人和；高举还天下安宁的大旗，占据道义。”

墨凝裳道：“哦，我说呢。刚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突然让依辰和妖庭的小公主联姻？恩，你是怎么和殷道妍说的啊，给我讲讲过程呗，还有这件事你和依辰说了没？”

墨凝裳莞尔而笑，静静地坐着，准备听依思竹讲“故事”。

依思竹看着眼前顾盼生姿的仙子，苦笑连连道：“唉，你还说‘为什么突然让依辰和妖庭的小公主联姻’，但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一天我让你赶走几次？

今天早晨，周衍刚把诛佛的信息告诉我后，我就去找你，想要和你商讨相关事宜。当时你正在床上给依辰做衣服，我坐在你旁边，才说了一句话，你就让我滚，然后我说事情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你就说你缝制衣服到了收尾的关键之步，我说这件事兹事体大、无可比拟，你就说什么事能比给依辰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情大，再然后我刚想说话，你就说我再说话就拿剑捅死我……

今天上午，我看你衣服缝制好了，就想和你说下诛佛的事，顺便商量商量让依辰和妖庭的小公主定亲怎么样，定亲的话可以一举多得。我走到床边，你就拿出一个盒子研究起来，我还没开口，你就让我看着办，美其名曰全权负责。

中午的话，我那时正在凌霄殿和秦云、陆子辞谈话，让他们提前做好帝战的准备，另外我还借此机会告知他们这一次的‘启灵计划’将于下一年载执行，届时带着各自孩子以及其他孩童来青竹界修行。再之后，无非就是陪着依辰练剑嘛。

至于刚刚，我还没进家门，就被你赶出去了，哪有机会和娘子你聊天啊。”

“至于联姻的过程吗？也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神明将复、祸乱将临，帝庭势大或有自保之力，而神宫与妖庭虽为帝统，但根基不如帝庭之雄厚，若天意弄人，大势独倾于己身，则己方可能一触即溃、堙灭无存。妖庭本就与帝庭存在间隙，而神宫可是堂堂正阻止帝庭一统的拦路人，虽说现在帝庭与神宫情投意合、亲如手足，但这只是表象，这只是因为他奈何不了我们，这只是因为我们拥有与其旗鼓相当、平分秋色的实力，不然早就被其逼至穷途末路、断港绝潢，更不要说与帝庭二分圣域分庭抗礼了，无耻之徒岂容他人鼾睡，说不定人家无时无刻不在心中磨刀霍霍了，所以我们和妖庭联盟无可厚非。更何况，这世间不管是宗门、世家，还是皇朝、教会，亦或者是学院、圣地，商会、门派，不仅明面上签订各种盟约、协议，暗地里也是各种合纵连横，我不相信帝庭没有和其他帝统暗通款曲签订盟约，如若我是那愚昧无知的酒囊饭袋或者有勇无谋之人，或许在其远交近攻下，身边早就群狼环视了。

这事和依辰说没，没呢，还没来得及说，晚一会也不急。”

墨凝裳听闻莞尔一笑，胜似星华：“结盟就结盟呗，还联姻，这绝对是你搞的鬼、在作妖。”

“嘿嘿，知我者，娘子也，咱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啊，哪怕一个眼神，也能心领神会。”